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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周嫂對紅豆努努嘴:“太太剛從舅太太家回來。” 說完半霎了霎眼睛,低聲補充一句:“像是在生氣?!?/br> 紅豆一怔,早上母親不是才讓她和哥哥晚上去舅舅家送禮么?誰知白天她老人家倒自己去了。 到了里屋門口,她擰了擰把手,門鎖著。敲敲門,半天才聽到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門一開,她還沒來得及看清屋里情形,就被母親一把抓著胳膊拖進了屋,飛速關(guān)上了門。 紅豆訝然抬頭,望見床上那兩個小箱子,心里有數(shù)了,母親這是又在數(shù)金條呢。 這是母親生氣時慣有的毛病,照她老人家自己的說法,就算有天大的氣,只要面對著這些黃燦燦的物事來回數(shù)個幾遍,百氣皆消。 這些金條雖不算多,卻是父親辛勞半生攢下來的心血,若是儉省度日,足夠他們一家三口后半生過活了。 “您這又是怎么了?”她平靜地看著母親。 虞太太悶聲不響走到床邊,將那些金條一一收回箱子,沒好氣地說:“往后不要去你舅舅家了?!?/br> 紅豆心里早已有了點影子,母親白天才去了一趟舅舅家,回來便如此反常,多半是因為在舅母那里受了氣。 舅舅在南寶洋行任職,幾年前升了大買辦,因手頭漸闊,不久便搬進了公館,如今家里用著兩個當差,處處都講究,就連兩位表姐出入都是一副闊小姐的派頭。 其實父親在世時,舅舅不過是洋行一個小小的書記員。 舅媽見哥哥生得一表人才,虞家生意做得也還算火熱,曾提過給大表姐跟哥哥結(jié)親,父親和母親當時都頂喜歡大表姐,便怡然接受了這個提議。 誰知不久父親去世,皮貨鋪關(guān)門,虞家日漸蕭條,舅舅卻漸漸發(fā)達起來。 后來舅媽見哥哥不大像會有大出息的模樣,更決口不肯再提當年之事。 如今大表姐在震旦大學任文員,因為容貌出色,追求者眾多,舅媽一心讓女兒嫁個好人家,竟是有意開始疏冷兩家的關(guān)系。 舅舅雖也略知妻子的打算,但一來忙于做生意,二來也想借女兒的好婚姻來鞏固自己在洋行的地位,便默許了妻子的行為,只三不五時背著妻子偷偷給虞家送些吃用。 說起來,母親早已不是頭一回在舅媽那里碰軟釘子了。 “說是大表姐現(xiàn)在好些人追求,什么公子教授的不乏其人,話里話外都瞧不上你哥哥。呸!我還瞧不上她呢,就她這樣的德行,再好的孩子都能被她帶歪,你玉淇表姐小時候多討人喜歡,現(xiàn)在不也學得勢力起來?我倒要看看,你舅媽的兩個好女兒以后能嫁給什么樣的好人家!他們難道都忘了,當年三妹是怎么死的了!” 母親一提起小姨就傷心,話未說完,嗓音已經(jīng)發(fā)起哽來。虞紅豆略有些慌神,暗自吐吐舌頭,好在母親還不知道哥哥打算換差事的事,要是知道了,必定又是一場好鬧。 話說回來,哥哥前些時日半點不像厭煩了這行當?shù)臉幼?,突然間想換差事,是不是在警署里遇到什么難辦的事了? 她假意看不見母親眼角閃動的淚花,摟住母親,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母親,哥哥又不喜歡玉淇表姐,硬要他娶他也不會娶的。而且你還記得嗎,上回我們學校的一位美利堅教授說了,表哥表妹結(jié)婚似乎是有危害的。玉淇表姐愿意嫁給誰就嫁給誰好了,也許哥哥以后找來的嫂嫂比玉淇表姐還要漂亮許多呢?!?/br> 虞太太憤然揚聲說:“誰一定要她嫁給你哥哥了,我早就淡了這份心了,我只是氣不過你舅媽——” 紅豆干脆踢掉鞋子,躺在母親的腿上,仰面看著母親說:“媽,小時候都說玉淇表姐漂亮,但是上回哥哥可是親口說了,我現(xiàn)在比玉淇表姐漂亮多了,前些日子去舅舅家時,我仔細對比過,也是這么認為的。” 虞太太見女兒一臉認真,噗嗤一聲笑起來,拿手帕狠狠擦擦眼淚,一指女兒凝雪般的臉頰:“不知羞?!边@些年女兒五官越長越開,早已是個大美人了,照她看來,絲毫不比玉淇差,怕女兒野了心不好好讀書,從不敢當著女兒的面提起而已。 紅豆見母親終于破涕而笑,暗松了口氣,嘻嘻笑著說:“媽我餓了,我們什么時候開飯,要不要等哥哥?” 虞太太聽說女兒餓了,再顧不上傷心,拉著紅豆起來,順帶撫了撫旗袍上的褶皺:“你哥哥最近忙著滿上海找人,晝夜都顛倒了,哪還顧得上回家吃飯?早上回來時就說了,要我們娘倆晚上早些睡覺,不要等他?!?/br> 一連幾天,哥哥的確早出晚歸,紅豆沒能跟哥哥說上話,自然也就無法打聽哥哥想要換差事的因由。 到了禮拜六這日,顧筠和肖喜春幾個按照提前的約定,到紅豆家樓下等她,虞太太見全是女學生,也就放心讓女兒去了。 新亞茶社離震旦大學不遠,是座二層小洋樓,旁有一公園,環(huán)境幽僻,客廳里常年有法蘭西的樂師駐扎,演奏地道的古典鋼琴曲。 輕靈飄逸的音樂佐以咖啡和紅茶,人若置身其中,常有一滌俗腸之感,加之這茶室西洋點心做得非常美味,在滬上名聲甚著,因此不時有文人名流前來聚會。 紅豆跟顧筠等人給門口的仆歐出示了邀請函,入內(nèi)一看,今日與會者甚多,偌大一個客廳聚滿了人。 她們這邊一露面,便另有仆歐領(lǐng)她們落座,好幾道熱烈的目光落在紅豆身上,似有結(jié)識之意,紅豆只當不覺。 她隨意往廳中一看,一下子看到了好幾個面熟的人,有一個穿著西式襯衫,高高地背立在窗前,被客廳里的樹枝狀巨型水晶燈一照,比她前幾日剛看到時更瀟灑出眾幾分,只是這人目光不知落在何處,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原來秦學鍇所說的那個德國副教授就是指的賀云欽?”顧筠微訝,她是報社千金,對賀云欽的新聞知之甚詳,一眼就認出了賀云欽。 賀云欽身邊站著那日暈倒的賀竹筠,她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