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病情來的蹊蹺，但是說來也是情理之中——竟然是勞神過度，說是這些日子舟車勞頓，又不停思慮，恰好遇上氣候季節(jié)變化，一時沒個適應(yīng)，這就病了。

    這就是俗稱‘累病了’——當(dāng)即是抓藥熬藥，仔仔細(xì)細(xì)照看禎娘。中間瑣碎暫且不提，直到三五日后禎娘才算是緩過來，但是依舊是懶懶的。顧周氏這幾日每日都要來看她三四回，見她要好了，也不放松：“這一回是個警醒！誰能想到你這小小的人也能累病了！總之這幾日哪怕就是身上大好了也不許你多思多動，學(xué)塾里先不去了，就只在家好生休養(yǎng)！”

    因著顧周氏的這一番‘圣旨’，禎娘這幾日不要說出門了，就是床也沒下幾回，連吃飯也是幾個丫鬟端到床前，服侍著用了。

    這一日也是一般，禎娘起床洗漱完畢了，便沒個動彈，將離給她梳頭，為了舒適方便，只把上頭一半的頭發(fā)結(jié)頂編成一條大辮子，然后綰成一個小攥，用個發(fā)帶系住就是。下頭一半的頭發(fā)也是編成大辮子，垂在胸前一側(cè)就是了，沒有一點裝飾。

    禎娘無事可做，只得讓個小丫鬟念書，另外就是看紅豆做鞋子。紅豆做著鞋子就道：“小姐可不缺鞋子穿，平日里外頭送來的多，又有mama們常常做，咱們頂了天了也只給姐兒繡個帕子汗巾。但這一回咱們新學(xué)了幾個鞋樣子，除了微雨，我和將離、子夜一人做一雙，也是我們對小姐的心！”

    這時候紅豆的鞋子也是做的差不多了，禎娘按著做成的那一只看：“這鞋子有個什么名目不成？不然實在看不出其中是哪里新了，還格外費工夫呢！倒不是你們這樣的女孩子做的！”

    禎娘一眼看出這鞋子緝鞋口十分難，用針時候針是一定難拔，只怕做一針就要用牙咬著拔針。這種鞋子就是女人家做，也是那些健壯的成年婦人來做，至于嬌養(yǎng)在閨閣的嬌花嫩柳如何能成？

    紅豆卻是笑著說：“小姐這些日子并不知道金陵的風(fēng)尚了，這鞋子有個名目叫萬壽鞋，又叫‘鯉魚兒鞋’，這是京城宮里傳出來的風(fēng)尚喱！除了這個，將離那里有一雙千秋鞋，子夜那里有一雙壽安鞋?！?/br>
    紅豆做的著一雙鞋，鞋面上是鯉魚戲荷的圖樣，數(shù)一數(shù)一共是九條鯉魚，中間在鞋尖上是一只最大的紅鯉。這只紅鯉魚特別繡的——是底下要墊上襯才繡出來的，好讓鯉魚鼓起來。鞋口的正中間，是一朵芙蓉玉片串出來的荷花，可以顫顫巍巍地抖動。那只鼓起來的鯉魚就正好在這芙蓉玉荷花下頭，簡直是做活了鯉魚戲何。

    旁邊將離一面擺弄花瓶上供的鮮花，一面笑著道：“聽說是皇宮里的風(fēng)尚了，只有皇上、皇后和太后宮里最有體面的宮女才能穿這樣的鞋子。那萬壽鞋是皇上宮里的宮女，千秋鞋自然就是皇后宮里的，壽安鞋則是太后娘娘宮里。”

    禎娘看過一回子夜和將離的做的鞋子，正在說話，微雨就帶著辛夷和青黛兩個進(jìn)來了。辛夷和青黛兩人手上都帶著東西，辛夷的是一個拿青布罩住的鳥籠，青黛的則是一直鴛鴦眼的大白貓。

    微雨指著這兩個道：“這是太太讓給小姐拿來的，說是小姐就是勞累太過，要曉得一些完了才是。養(yǎng)些鳥兒、貓兒、狗兒的，就當(dāng)是放在眼前逗樂玩耍也是好的，就讓人趕忙挑了最好的兩個，送來給小姐了。”

    禎娘這時候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從來不養(yǎng)這些小生靈，只能無奈道：“這些小東西哪里是能亂來養(yǎng)著的？凡是用了心的就要親近了，以后如何能割舍得下，偏偏他們壽數(shù)有限——還不如不要親近了?！?/br>
    辛夷卻是輕輕巧巧掀開了青布罩子，讓人瞧見里頭一對鳥兒正輕輕跳動，道：“小姐偏偏在這些小生靈上心思重，我見小姐十分愛玉淳小姐那只點子狗，每回去都要逗一逗。這時候自己卻沒法子下決心，何必如此？咱們替小姐照看著。至于今后如何，那就沒法子說話了，真要那般想，那可就難過日子了?！?/br>
    禎娘果然十分心動了，只招了招手，讓辛夷把鳥籠子提近些來看。這是兩只十分亮眼的紅心肝，體型纖小只有三寸上下。一只是雄鳥，上體閃輝深綠藍(lán)色，下體皮黃，胸具猩紅色的塊斑，一道狹窄的黑色縱紋沿腹部而下。一只是雌鳥，只有一處不同，下體是赭皮黃色。這種鳥兒原是自天竺那邊傳過來的，如今在天朝繁衍不多。因著樣子可人，價兒叫的貴！特別是這兩只，禎娘用眼一瞥就知道是奇貨。也不知由幾千只鳥中才選出這兩只來，在禎娘這里真是有些可惜了，那些愛鳥成癡的見了只怕要茶不思飯不想。

    禎娘拿了一支紅玉簽子逗了逗兩只鳥兒，見它們越發(fā)歡快了，嘴上就不由得露出笑容了。下頭的人都是眼睛尖的，見到禎娘的神色，一個個都湊趣起來，那些年紀(jì)小的丫頭更是湊近了要逗兩只鳥兒。一時之間，好似這幾日因著禎娘生病，顧周氏發(fā)怒而有的小心翼翼都消散了。

    這時候逗鳥兒逗得十分可樂了，青黛就十分苦惱了——她手上正抱著一只大白貓，這貓兒見了鳥兒撲騰哪有個不心癢癢的。連帶著抱它的青黛都要格外注意。只得撅著嘴道：“小姐先看過這只貓兒罷！看過之后就能帶下去，見不到鳥兒了就好，不然這里不得安生?！?/br>
    眾人這才注意到大白貓，既然鳥兒不是凡品，那么這只貓兒也不會是了——這正是一只臨清獅子貓。臨清獅子貓依照毛色可分為白獅貓、黑獅貓、鞭打繡球、花獅貓四種。又因著眼睛珠子顏色多，就有更多種了。其中以一只藍(lán)眼、一只黃眼，雪白被毛的獅子貓最為珍貴，稱其為“鴛鴦眼獅貓”。

    這一只就是其中極品了，毛色雪白，一只眼睛藍(lán)寶石也似，一只眼睛黃玉也似。再看身形也是矯健非常，站姿猶如獅子，讓人一看就愛。禎娘讓人把鳥兒掛到屋檐下頭，讓青黛把獅子貓抱到床上——說起來鳥兒再漂亮也不如貓兒狗兒一點，人們親昵狎玩只能是這些。

    這臨清獅子貓名氣大，也是十分珍貴。除了賣相好以為，就是因著它們性子溫婉，就是沒有調(diào)教也難得會傷人。算起來在貓兒里頭已經(jīng)是格外親人的那種了。

    禎娘把這個熱熱的小東西抱在懷里，就像揣了個小火爐，滿是笑意道：“這個夏天太熱了，冬日若是有它，只怕不用火爐。”

    不知是不是有緣分，這只獅子貓就乖乖呆在禎娘懷里，禎娘把手放在它眼前，它就輕輕舔手心。哪怕這是貓兒里頭格外親人的一類，但第一回見的人就這樣親近，也十分難得了。禎娘越發(fā)高興，立刻道：“這要仔細(xì)養(yǎng)起來。我知道這些貓兒，特別這樣名品名種棵樹難養(yǎng)活。你們仔細(xì)去打聽要怎么做，再跟我說誰能做好這個，以后專門仔細(xì)它，旁的事情就不要做了?！?/br>
    四個一等大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