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年輕過頭了。他生的也不像是軍戶中人，反而像是一個紅衣膏粱子弟。但又有一些不同，似乎是因為淬過鮮血狼煙，帶出來一點刀刃的鋒利，鮮衣怒馬，嬉笑凜冽。

    這時候他就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這是他常常的表現(xiàn)，囂張自負(fù)，傲氣過頭，偏偏他自己還不知自己這樣子多使人恨！也只有趙興這樣的好朋友，與他深交之后，明白他就是這般，其實順毛捋，好相處的很。有時候他還會想著，這說不定就是那些天生將才的樣子，話說有幾個少年名將是個收斂性子？只看史上最有名氣的冠軍侯霍去病就是了，桀驁不馴呢！

    當(dāng)然，有這樣的覺悟，并不能讓趙興減少有時候想打死周世澤的煩躁——畢竟也不是什么時候?qū)χ苁罎捎懴訕幼铀际抢潇o的。這時候就是了，明明是正著急，偏偏他還是這個死樣子。

    周世澤可不明白趙興的那點子憂慮，在他心里這不過是小事。去不去賞寶會是小事，想要進(jìn)去也是小事，不明白趙興哪里來的那許多憂慮和猶豫——難道要不來錢，會有什么了不得的后果？九邊軍門可沒這個道理！或者直接進(jìn)去有什么好猶豫的，兩個小廝而已，哪里來的那許多想頭。

    他只是直接道：“興哥是真要進(jìn)去？要我說，看著時候還早不如去我家，咱們吃喝一頓，休息一晚，直接回衛(wèi)所呢！”

    周世澤雖然平常吃住在軍營，但是家卻在太原。趙興則不同，他家在下頭縣里。這時候聽這小祖宗就想就著情形撂挑子不干——難怪方才什么也不說，還道他脾氣好些了！

    趙興無話可說，只得道：“我自然是想進(jìn)去的！化緣成不成是一回事，要是沒進(jìn)去。讓指揮知道了，可不是心里存下一點意思，將來有小鞋穿！我又不是你，有安將軍賞識，眼見得的要高升，才不受這鳥氣。我只怕還要在這窩里盤一輩子呢！”

    說到最后趙興已經(jīng)有點酸溜溜的了。周世澤哪里管他心情，眉峰一瞥，點點頭就算是曉得了。然后就往兩個小廝守著的門口去——那兩個小廝自然要攔著，依舊說是不讓進(jìn)。

    周世澤卻是要笑不笑的，他要進(jìn)去，沒帶錢，但是也不打算給這兩個看門的說奉承話——憑什么呢！他可是九邊軍門千總，沙場飲血的人物。不要說兩個豪商小廝，就是自家衛(wèi)所指揮他也敢拍桌子硬頂！

    這時候周世澤只看著這兩個，無所謂道：“攔什么？知道小爺是什么人？九邊軍門山西鎮(zhèn)寧武衛(wèi)所左千戶周世澤！你們?nèi)缃襁@個樣子，是要襲擊衛(wèi)所子弟？”

    第24章

    襲擊衛(wèi)所子弟并不算是什么罪過，至少不會比襲擊百姓厲害到哪里去。但是若是九邊衛(wèi)所子弟可就讓人吃不了兜著走了，何況還是一個千戶，雖然他們心里疑心來著，哪里有這般年輕的千戶！

    這是因為九邊要防衛(wèi)邊疆，正是邊軍，若是襲擊九邊衛(wèi)所子弟，就要視同通敵賣國而論。不過這個說法因著太能助長九邊軍門囂張氣焰，除了開頭一些年以外，后來都是放著落灰。

    但這個規(guī)矩并沒有撤除，既然還在，真碰上一個認(rèn)真的主兒可不是他們兩個下仆能逃脫的。早聽說九邊軍門雖然作戰(zhàn)得力，但是氣焰囂張，除了管人要錢的時候還能低聲下氣一些，其余都是‘閑人免近’的。

    只是這捏造罪名也忒順手了罷，兩個小廝連周世澤一片衣角都沒碰著就先被扣上了這樣一頂大帽子！其中一個哆哆嗦嗦道：“軍爺這話可沒道理，軍爺還記得自己是來做什么的么？要真是與咱們兩個糾纏，咱們兩個算什么，但是耽擱了軍爺?shù)氖虑椴耪媸遣缓谩獩r且這捉賊拿贓的，軍爺又沒證據(jù)，怎的平白能說我們兩個襲擊衛(wèi)所子弟?！?/br>
    后頭這句話是不平說出來的，畢竟是仗著主家威風(fēng)久了，一時還有些不甘。證據(jù)？確實是沒有的，本來就是隨口說來的罪名么。不過周世澤卻是混不吝地指了指臉上因之前路上意外而有的小口子道：“這不就是，都見了血了，你說算不算？”

    這時候兩小廝已經(jīng)完全知道了這事個完全不講‘規(guī)矩’的混世魔王，都是無話可說——這樣的人就是這般了，你與他好生哀求，他就覺得他自己是上位者了，只會更加可惡。但你若是厲害了，他就覺得你才是上位者，也就開始伏低做小起來。

    兩人最后只得表現(xiàn)出恭敬殷勤的樣子，送著周世澤帶著趙興進(jìn)去，周世澤只與趙興道：“興哥只怕早忘了這些人是什么德行了，真當(dāng)他們骨頭是硬的，腰是直的？最是軟和的和面條一樣的，什么都不要說，只要嚇唬就跪下了?！?/br>
    說到這兒，周世澤隨意搓了搓剝出來的花生上的紅皮，輕輕一吹就囫圇著送到嘴里，含混道：“這就是咱們打仗時候，有那些空架子的軍陣，再沒一點骨氣的，只要稍稍威勢壓過去，自己就投降了?！?/br>
    這一件事只是小事，當(dāng)日化緣，趙興笨嘴拙舌沒什么收獲，至于周世澤干脆是什么都沒做。只是在那里吃菜吃酒，找到幾個不認(rèn)得的但也是衛(wèi)所的說話，一時之間居然相見恨晚！

    其實這幾日出來要錢的都沒太多結(jié)果，但說起來也不能怪這些人，他們本就是只負(fù)責(zé)帶兵打仗，哪管糧草餉銀？那該是上頭和朝廷的事兒！總之皇帝不差餓兵，到時候真湊不齊所需，難道會讓他們不拿糧草就去打仗？不能的。

    事情也的確由這些人所料，還是由上頭解決了——朝廷又從戶部劃了錢出來，九邊所在各省也有給養(yǎng)。剩下的不足由各鎮(zhèn)自己想辦法！這時候恰好安應(yīng)櫸到來——他可是一尊大佛！盛國公府的面子還是很大的，他和太原總兵等人出馬，到底還是讓那幫子豪商拿出了真金白銀。

    周世澤這時候來拜見安應(yīng)櫸——這是年后第一次正式拜見，算是拜年了。他聽說那些豪商都拿錢了，只與安應(yīng)櫸抻直了眉毛：“還真以為他們是條硬漢，能扛到底，其實也就是這樣了。早知道要低頭的，怎的還要拖延？又有什么不同！”

    安應(yīng)櫸看著這個自己極為欣賞的年輕人，只是呵呵一笑。這就是人與人了，看他順眼，哪怕是些失禮的舉止和話語，也會覺得只是年輕人的率性。這時候他并不多說，只是指點道：“所謂‘香不燒好，菩薩不開口’，那就什么用都沒有！”

    這些豪商哪里不明白，這可是民族大義大是大非的問題，就算商人地位水漲船高，也很難拒絕?？梢灾苄?，可以拖延，可以商量，但是絕沒有一直硬抗到底的。畢竟他們還要做生意，怎么會讓朝廷覺得他們就是一幫子不肯為國出力的——到時候只要官府隨便在一點小事上卡一卡他們，就夠受的了！

    但確實也不能輕易答應(yīng)下來，不然人家以為你好說話，次次都來找你可怎么辦？況且，這些人情要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