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柏楠喉結(jié)上下滑動(dòng)，為這句無心之詞難以自持。

    他看著白隱硯給他收拾好傷口，欲轉(zhuǎn)身時(shí)，他沉默地拽住她。兩人對視片刻，她寬溫的笑出來，低頭完成了方才那個(gè)吻。

    一吻終了，他坐她站。

    符柏楠單臂虛攬，長息著將頭埋在她胸腹。

    白隱硯給他摘下宮帽，打散發(fā)髻，去了簪，三千青絲長落腰畔。

    “累了么。”

    “……”

    白隱硯食指插入他發(fā)間一點(diǎn)點(diǎn)梳理著，每次手指回到頂端便使力按揉他的頭皮。她極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地做，不多時(shí)便感到懷中倚靠的頭越來越沉。

    符柏楠從忍不住長息，到后來攬著她的手攥不住衣料，兩三次滑落。

    白隱硯覺得，他是真的很累了。

    “翳書。”

    她停了動(dòng)作，溫聲喚他幾次，符柏楠才抬起有些迷蒙的眼。

    “去床上睡。”她撐起他，“來啊，我扶你?！?/br>
    符柏楠打個(gè)哈欠，放心地跟從她躺到榻上，任她解了衣脫去靴，蓋上被。

    白隱硯卷了卷他的臟衣服正要起身，被下伸出兩根枯木指，勾著她一角衣襟。

    “你……去哪……”

    話語含糊。

    “我去給你把這件破衣服洗洗，你明天帶回東廠去?！彼厣韽澭?，撫過他額頂發(fā)際，停了停，忽然低聲道。

    “翳書，你以后記得小心些，知道么?！?/br>
    “……”

    符柏楠閉著眼，微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要是再受傷，我會(huì)生氣的?！?/br>
    白隱硯輕輕地道，話中難得有幾分嗔怪。

    “我今日就有些生氣了?！?/br>
    符柏楠吃力地半睜開眼，模糊道：“……對不起?！?/br>
    他道歉得很干脆，白隱硯甚至從那腔調(diào)中聽出些少年氣。她愣了愣，伸手蓋住符柏楠的眼。

    “睡罷?！?/br>
    她道。

    “……”

    “……”

    再拿開手，符柏楠已安然入睡。

    白隱硯直起身，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去看符柏楠。

    他很安然地閉著眼，頭微偏著，發(fā)散亂在枕頭上。刀目閉上，刻薄的嘴角落下來，他看上去只是個(gè)疲累而快知天命的中年人。

    白隱硯站在榻旁，低頭看了他許久，最后吻了吻他眉心，轉(zhuǎn)身無聲帶上了門。

    符柏楠的傷好得很快，白隱硯幾十頓藥膳塞下來，他甚至還見胖了。

    他兩頰常年的凹陷消失后，整個(gè)東廠都驚了，有人閑極無聊開了賭局，一賠十二，賭他會(huì)繼續(xù)胖下去，后來被符柏楠發(fā)現(xiàn)一鍋端掉，莊家罰了五個(gè)月銀子。

    白隱硯知道后笑得險(xiǎn)些岔氣兒，私下里把銀子又補(bǔ)給了那廠衛(wèi)。

    八月在瑣碎中迅速跑過。

    九月初，朝臣，錦衣衛(wèi)，后宮諸人，一切漸漸顯出些收官之勢，涼鈺遷的忙碌也近尾聲。

    九月中旬，流水長街鋪大席，紅妝三千三，加個(gè)氣到腦溢血的岳父老泰山。

    涼鈺遷的大婚日到了。

    成親當(dāng)夜，白隱硯難得換去了一身白，她手上的胭脂水粉多年不用，已做舊了，便借了符柏楠的。

    他私服一套立在院中等她，門格一開，一回身，符柏楠停了動(dòng)作。

    白隱硯走到他身前，理理衣襟，又看了眼等在院門口的許世修道：“走罷?！?/br>
    “……”

    “翳書？”

    符柏楠上下打量她，抬手捏住她下巴左右看了看，沒有言語。

    白隱硯淡淡道：“不合適么。”

    符柏楠道：“不是?！彼裘嫉溃骸澳闶炙囂盍??！彼焓郑皧y盒給我，你去把臉洗了。”

    白隱硯道：“時(shí)辰來得及么。”

    符柏楠嗤笑一聲：“那誰知道，若是誤了吉時(shí)就怪你?！?/br>
    白隱硯無奈地笑道：“翳書?！?/br>
    符柏楠道：“你去洗臉，路上我給你畫。”

    白隱硯只得轉(zhuǎn)身回去洗臉。

    他說畫，便真由他畫。

    白隱硯沒帶水鏡，不知面容如何，只二人跨門而入時(shí)，迎上來的朝官，曾見過白隱硯的都停了停眼珠子。

    她放下心來，朝符柏楠淡淡一笑，他沒防備怔愣一瞬，手掩口鼻挪開視線。

    他們來時(shí)已有些晚了，吉時(shí)堪堪將到，涼鈺遷只來得及招呼了幾句，外間喜婆一聲高喊，他便什么都不顧，小跑著出門去接安蘊(yùn)湮了。

    符柏楠看著他背影哼了一聲，意味卻不重。

    不多時(shí)，兩支扎眼的紅進(jìn)來，錦綢綿長，纏牽交絆。

    滿堂客在這一瞬假意真心都并作一處，高叫的，歡呼的，吹哨的撫掌大笑的，人心熱烈得喝著彩。

    無論什么身份，成婚，總是值得喝上一杯的。

    白隱硯并沒有靠前，她和符柏楠一同站在角落里，淡淡笑著，望對拜，望結(jié)角，望送入洞房。

    客人鬧哄哄地追著新人進(jìn)去，堂上一時(shí)只剩半數(shù)多人，些許女官多飲了幾杯，拉著伴兒擼袖子在那劃拳，有朝員舉盞過去，攀談幾句，也被迅速拉入戰(zhàn)局。

    白隱硯看了一會(huì)，道：“你不去和他們一塊玩么。”

    符柏楠袖手冷哼一聲：“我若是去劃，不用半個(gè)時(shí)辰，他們就得輸?shù)霉庵ü沙鲩T?！?/br>
    白隱硯低笑。

    不遠(yuǎn)處紗門喧囂遠(yuǎn)又近，涼鈺遷被簇?fù)碇貋怼?/br>
    白隱硯道：“我去后面看看云芝?！?/br>
    符柏楠點(diǎn)頭。

    白隱硯轉(zhuǎn)身欲走，停一停，回頭溫聲叮囑：“你不要喝太多?！?/br>
    “……”

    “記得么?！?/br>
    “……”

    符柏楠怔愣地望著她，喉頭滑動(dòng)，不覺上前半步。

    “翳書？”

    “……你……”符柏楠回過神，“你去罷，我記得了?！?/br>
    白隱硯笑一笑，提裙去了。

    符柏楠看她背影消失在良夜中，踉蹌轉(zhuǎn)身摸了個(gè)空盞，滿灌了一杯下肚。他扶著桌沿閉了閉目，喘息帶顫。

    大婚，喜典，順?biāo)斓那俺€有白隱硯。

    一切太好，好過頭了。

    他睜看眼盯住手中酒杯，從緊握的力道中感到疼痛。

    大夢兩生，到底死前虛妄，還是此刻虛妄。

    驀地肩被人輕拍，他抬首，入眼是腳步有些浮的涼鈺遷。他說了幾句什么，符柏楠也回了幾句，二人一碰盞，又是兩杯杜康。

    鬧哄哄的堂中賓客漸漸涌來，再有勸的，符柏楠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