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中?！?/br>
    “是。”

    頓了頓，符柏楠低低出聲，話語幾乎不可聞：“想必明日夜半陰天，明月升不起了罷?！?/br>
    “屬下遵命?！?/br>
    為首的廠衛(wèi)領(lǐng)命而走，符柏楠沖另一個道：“清理火場，動作要快?！?/br>
    面目寡淡的廠衛(wèi)點(diǎn)點(diǎn)頭，道：“屬下等該去何處？”

    符柏楠道：“雁回居死者中有個名喚鄭易的寺人，打掃干凈他?！?/br>
    “屬下遵命?！?/br>
    幾句話隨風(fēng)就散，不過半刻符柏楠重新上路。

    疾行一陣后他方到暖閣，便聽得內(nèi)里一聲瓷器碎響，龍顏震怒。

    壓下通報(bào)等了許時(shí)，符柏楠才遣人入內(nèi)，片刻后宮人出來高聲傳喚。他理了理宮服，跨過門檻，恰路過二進(jìn)擺著的龍鳳雕花大鏡。

    鏡中人朝服烏琛一絲不茍，面青目厲。

    符柏楠垂下眸，想起戲話里白臉的厲鬼和小人。

    掀開門簾，熊熊暖意撲面而來，暖閣內(nèi)響起聲沉沉的吾皇萬歲，極盡諂媚，道盡心酸。

    ☆、第三章

    待他再出暖閣時(shí)，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天上飄起細(xì)微的雪，零星地落在頭上臉上，抬頭去尋卻又不見了。薄陽灰蒙蒙照在雪地上，反出光來，映射宮墻。

    今日原定朝休，可這場火事一起，刑部和宮正司的不得爬出被窩清查火源，收拾爛攤子。

    符柏楠這日，本是不在宮中的。

    他當(dāng)時(shí)并未將這場火當(dāng)作什么大事，吩咐手下查明火情后，便去東廠處理之前被秘密抓捕的駙馬，等趕回宮中時(shí)卻已經(jīng)晚了。

    宮正司先一步查明了火情來源，是雁回居的一個灑掃宦寺，那人曾在符柏楠手下任職。他跟刑部右司郎王穎川、吏部侍郎鄭伯佘三方聯(lián)合上疏，指責(zé)符柏楠玩忽懈怠，順帶狠狠參了東廠一本。

    女皇正在悲慟中，未細(xì)查之下便對符柏楠罰俸降級，宮正華文瀚接手了他后宮近三分之一的勢力，刑部封賞，鄭伯佘更是因痛失愛子被安慰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東廠頹勢初顯。

    符柏楠撩下袍子，與早候在暖閣外的華文瀚錯身，瞥見他面上壓不住的驚愕，抬眉道：“司公一早便在這冷風(fēng)中候著，真是兢業(yè)勤勉。”

    華文瀚拱手，勉強(qiáng)道：“不及督主?！?/br>
    閣內(nèi)出來宮人傳喚，符柏楠諷笑一聲，道：“方才陛下還是龍顏震怒，本督進(jìn)去時(shí)被批罵得一文不值，現(xiàn)在心緒穩(wěn)泰，反輪到司公入內(nèi)，司公好運(yùn)道。”

    “……”華文瀚面色緊繃，瞇了瞇眼道：“想來是督主口燦蓮花，我等也跟著沾光了?！?/br>
    言罷，打簾入內(nèi)。

    三言兩語，刀劍鏗鏘。

    符柏楠垂眸收刀入鞘，回身往宮外走，半道上遠(yuǎn)遠(yuǎn)見到小竹子拎著拂塵和一包細(xì)長的東西向他疾奔而來，口中一連串的主父。

    符柏楠停下等他走近，皺眉道：“何事?！?/br>
    小竹子住腳，扶正宮帽，喘著氣道：“主、主父，您的……鞭子……。”

    符柏楠一摸懷中，果不見腰間的鋼鞭。

    小竹子喘得像頭牛：“主父晨起時(shí)忘……忘在衣架上，小的原想您不會這般，但今日事起匆忙，天又暗，小的不放心，就忙跑來跟您說一聲?！?/br>
    符柏楠連鞭帶布收進(jìn)袖中，片刻將布還給他，拍拍他肩膀，他將布放進(jìn)懷里，跟符柏楠一同向?qū)m外走。

    “符肆呢?！?/br>
    “肆公公還在哭喪呢?！毙≈褡硬敛梁?，壓著嗓子回答：“九哥和幾個弟兄們把周圍口舌都封了，雁回居那個小子收拾干凈之后，肆公公就一直守在那哭，絕不能讓人說出什么，主父放心。今日先換小的跟著您?！?/br>
    言斃，見符柏楠將兩匹馬牽出來，他笑嘻嘻道：“主父不坐轎子嗎？”

    符柏楠看他一眼，道：“上馬。”

    他當(dāng)即苦下臉：“主父，小的不是肆公公，不會騎馬啊?！?/br>
    符柏楠嘴角扭曲，哼笑一聲道：“那你便跟在后面跑吧?！?/br>
    雙腿一夾，人便出去了。

    待小竹子氣喘吁吁地趕到，符柏楠已經(jīng)表完哀思，從鄭伯佘家宅邸中出來了。

    從宮里到宮外，小竹子跑了一個早晨，跟在符柏楠身后，正陽下蔫兒得跟朵小白菜花似的。

    符柏楠這回沒再騎馬，打從鄭府出來后，便一路慢慢踱著去得東廠。同前世一般處理完秘密抓捕的駙馬，晌午回到宮中時(shí)符肆已經(jīng)回來了，手下人回報(bào)，雁回居的事了了。

    火源乃是侍君鄭雁睡前點(diǎn)起的熏香，香爐被宮中豢養(yǎng)的貓扒倒，掉在地毯上，點(diǎn)著窗簾，焚了一整間宮殿。

    符柏楠甩去手上的水，擦著手道：“宮正司那邊怎么說的?！?/br>
    符肆道：“司公上奏，火事起因?yàn)樽蛞怪凳氐哪敲麨?，我已照主父吩咐先一步去證實(shí)，昨夜火起前同他在一起。皇上已斥責(zé)了司公辦事不嚴(yán)?！?/br>
    “嗯。”符柏楠坐下端起茶杯，道：“刑部有奏本么?！?/br>
    符肆搖頭：“沒有半點(diǎn)動靜。”

    符柏楠譏笑一聲：“本就是個破碗，一震便碎，鄭伯佘還平白搭進(jìn)去個兒子。”喝了口茶，他抬頭道：“可還有事？”

    符肆低聲道：“主父，明月居那里，事沒成，鄭孔不知什么原因起得極早，一早將父親勸回去，守在雁回居廢墟前哭喪，小九他們撲了個空。”

    符柏楠沉吟半晌：“此事先延后罷。”

    符肆點(diǎn)點(diǎn)頭。

    符柏楠道：“圣旨估計(jì)明日就下了，今日事畢，你去吧?！?/br>
    符肆不答，停了一陣，符柏楠看他一眼。

    符肆笑道：“主父下午有約？”

    符柏楠抿起嘴角。

    符肆聳聳肩：“您牽馬回來，卻沒讓人喂。”

    “……”

    符柏楠擱下茶碗，垂眸靜了片刻，道：“去見個人。”

    過午的瓦市熱鬧非凡。

    一條大道兩邊，酒樓飯館茶堂鱗次櫛比，店中刺啦下鍋的油煙聲，行酒令的高聲喧鬧，暖熱的黃酒傾倒入杯，喧囂煙火，民以食為天。

    轉(zhuǎn)過向緊西街是清一色的煙花巷，倦梳妝的小姐小倌打著哈欠湊些銅板，一齊買上七八份餐飯送到樓里，多數(shù)倚窗梳妝，等待申時(shí)樓中開業(yè)。

    街東頭則是綢緞鋪?zhàn)?，繡莊胭脂店面，穿插著書肆澡堂，用過午飯的老爺小姐們擦擦唇上的油脂，在道口兵分兩路，各自尋歡。

    大夏朝自建朝起四代女皇，女官滿朝，先代的男尊女卑經(jīng)過百載更迭，早讓奴性與平和日子磨得七零八落。

    自古來民從不求多，一簞飯一瓢飲，管你坐上是誰，管這天下姓夏姓唐。

    符柏楠到了街口，在馬上坐了半晌，忽而撥轉(zhuǎn)馬頭又往回走。

    符肆跟在他身后也往回去，結(jié)果沒走多遠(yuǎn)，符柏楠卻忽然下馬，將韁繩遞給符肆道：“你先回宮。”

    語罷在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