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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那御史不敢接,高指揮使冷笑了一聲,便又將那道七色圣旨再度奉于楚烈面前。楚烈剛剛抬手要接,紫宸殿外卻有一蒼老威嚴的聲音打斷道,“他不敢驗看,我敢!” 楚烈抬起的手一滯,諸臣一起回頭看去,就見葉閣老一身御賜蟒服玉帶肅立于紫宸殿大門之外,正冷冷看著高指揮使和楚烈二人。那些對這道圣旨心中存疑的大臣都是大喜,“葉閣老!” 葉閣老雖已退隱,但諸人見他依舊尊稱他一聲“閣老”,且因他當時退得及時,皇上念著他從前的好處,給他官加太子太師,位列三師之首。是以當年雖是事出有因,但葉閣老到底是帶著皇上與天下人的敬重而退。平日里,他在朝中未必能有話柄權,可當?shù)搅诉@等非常時候,六部九卿皆不在時,他挺身而出主持大局自是無人不服。 楚烈微微皺眉,葉閣老隱退兩年,每日在自己府中尋些友人煮茶對弈,早已不涉政務,不理國事,就連此次玉山別宮的慶功之宴也推脫不去。而葉家其余人也多是區(qū)區(qū)冗冗并無大為,葉家自葉閣老退后就已式微,故而他竟是漏防了葉閣老這一人。幸而那道圣旨的確是皇上親手所書,無懼質疑。 葉閣老已闊步行至高指揮使身前,沉著臉向著高指揮使伸出右手。高指揮使看了楚烈一眼,見楚烈示意,才將手中圣旨遞于葉閣老手中。葉閣老接過圣旨展開細看,少頃后不言這圣旨上筆跡真?zhèn)?,卻是將手中圣旨一攥,冷冷道,“我有幾句話想問高指揮使?!?/br> 高指揮使與楚烈交換了一個眼神后,才道,“葉閣老請講?!?/br> “我因擔憂皇上龍體,上午曾派人快馬至玉山別宮問候圣躬,才知道玉山別宮在昨日就已被上萬暴民圍困,不許出入——”諸臣聽聞此言俱是一楞,就聽葉閣老盯著高指揮使又道,“而那些暴民卻說,今早皇上就已被一位姓高的將軍帶人接回了金陵城。高指揮使,這姓高的將軍可是你?” “是我不錯,”高指揮使回答葉閣老道,“憂心皇上龍體的不只是葉閣老你一人,是我自做主張帶了鷹揚衛(wèi)的人去接皇上回金陵城?!?/br> “可你先前還說,皇上不忍拋下玉山別宮中染病諸位官員,才會冊立秦王為儲君,代為監(jiān)國?”葉閣老一問,殿內諸臣頓時就想起高指揮使先前所說之言。 “的確如此,”高指揮使沉聲回答,“但是我擔憂皇上圣躬,故而以死苦勸,皇上才終于肯跟隨我回金陵城。只可惜皇上半道上便病了,無法理政,故而下了這一道中旨?!?/br> “那么,皇上現(xiàn)下在何處?”葉閣老又冷聲追問道,“皇上既是病了,你為何不立即將他送回金陵城就醫(yī)?莫不是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道中旨如何來的,實在可疑!” “皇上天威浩浩,何人敢犯!莫非在葉閣老你眼中,皇上是那等會受我脅迫,屈威懦弱之人!”高指揮使佯怒道,“皇上悲天憫人,心懷金陵安危,深恐自己可能也感染瘟疫,會將瘟疫帶回金陵城,故而不肯回城。我苦勸無果,只好先將皇上暫時安置在城外一處莊園,依圣意傳旨冊立秦王為太子,代為監(jiān)國。葉閣老,你已驗過那道圣旨,你就直說那圣旨上的字跡是否是皇親筆,何必拉東扯西,混淆視聽!” 殿上諸臣看著針鋒相對的葉閣老與高指揮使,只覺得兩人說的都有其理,竟是一時之間不知該站在哪一邊,都只是默然無語。 “與時屈伸,柔從若蒲葦,非懾怯也;剛強猛毅,靡所不信,非驕暴也。以義變應,知當曲直故也。當真出了變故,皇上也非那等有勇無謀,爭一時意氣之人,就算受你威迫也不為奇?!比~閣老語到此處,看了楚烈一眼,卻是笑了一聲,“不過無論這道圣旨是真是假,我想秦王你如今都是接不得了?!?/br> 楚烈和高指揮使都是一怔,正不知葉閣老何意,卻聽兩旁官員驚叫出聲,“秦王的臉!” 高指揮使低頭一看楚烈,頓時驚得連退數(shù)步,失聲道,“王爺,你的臉——” 楚烈不明所以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臉,卻吃驚地感覺到指下皮膚凹凸不平竟像是起了成片的水皰。 “手!秦王的手也是——”又有官員指著楚烈驚呼道。 楚烈吃驚地將雙手置于眼前,就見他那雙手的手背上全是紅斑與水皰—— “瘟疫!秦王染了瘟疫!”已有人驚聲叫起來,此言一出,殿內諸位大臣頓時全都從地上跳了起來,一連后退數(shù)步,生怕自己被傳染。 “不,怎么可能,怎么會!”楚烈猛地從地上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抬眼去看兩旁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官員們,搖頭道,“這不會是瘟疫,我根本沒有接觸過瘟疫病人——” 語到這里,他全身猛然僵住。不,他的確接觸過一病人——墨紫幽。 他回想起今日他離開囚禁墨紫幽的莊園之時,墨紫幽站在那窗子里,用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對他說—— 楚烈,你一定會死在我手里,這便是我們此生相逢的原因。 是她,一定是她,只能是她! 一瞬間,楚烈的雙眼充了血般的發(fā)紅。 先前那位鴻臚寺官員和戶部李郎中之死已讓金陵城內的臣民對這場突然而來的瘟疫心懷恐懼。如今殿內官員位見楚烈滿臉皆是紅斑水皰,一張英俊的臉已是面目全非,雙目赤紅,神色猙獰扭曲,幾如那幽冥地獄之中的惡鬼,仿佛隨時便會向著他們撲來,登時全都驚叫著紛紛向著殿外避逃,生怕楚烈將瘟疫傳染給自己。 殿外的一眾內侍官被他們的喊聲所驚,也跟著想要逃,可是他們才逃出幾步,卻聽見楚烈冷冷喝道,“攔住他們!” 守在殿外的一眾鷹揚衛(wèi)頓時就長刀齊齊出鞘,瞬間攔住他們的去路。眾臣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他們回頭去看紫宸殿內,偌大的紫宸殿中竟剩下的五人——楚烈,葉閣老,高指揮使,還有那兩名站在漢白玉臺階旁低著頭不知所措的內侍官。 “誰都不許離開這里!”楚烈目眥欲裂,面容猙獰地瞪著殿外的眾臣。他話音未落,卻是突然聞到一股錦緞燃燒的焦味,就聽見葉閣老在他身后道,“高指揮使你方才說皇上憂心自己身染疫病,唯恐傳染金陵城中臣民,才不肯回城。可如今秦王已身染瘟疫,自是不能再行監(jiān)國之職。且儲君乃是國本,怎可由身患重病之人居之。這道圣旨是真是假,已不重要?!?/br> 楚烈猛回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