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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勁,借機發(fā)泄心中煩悶,并沒指望他真的說來,哪知幾息沉默之后,莫不凡竟還真的悠悠緩緩地講開了: “很多年前,末將認識一個女子,她家世顯赫,人又聰明漂亮,從玉京來到西北軍中,就像一朵嬌艷的花兒一樣,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當然,也包括我……” 一個粗聲粗氣的武將,講起悵然往事,那種沖撞的溫柔,別有一番吸引力。夜長歡不覺抬眸,將臉擱在酒壇上,歪著腦袋聽入了神。 “我們這些軍中兵士看她,跟看天上的仙子一樣,大多都是遠遠地看,偷偷地瞄,看一眼,想一天,偶爾被她的眼神撞了個正著,更是要想上幾天幾夜的。就這樣,有一天,她居然逮著我在偷瞄她,然后,便開始無休無止地戲弄我……后來,我們兩情相悅,我自然是覺得,我能蒙她厚愛,就像是祖上燒了八輩子的高香,便想著一定要掙一份前程,將來能夠風風光光地娶她為妻,每次出征打仗,我都豁出命去殺敵,掙軍功,別人是用錢袋子大小的家伙裝割下的敵人鼻,而我每次用的都是軍中裝糧草的大麻袋。就想著,有朝一日,做了大將軍,就能娶她……” “那后來呢?”夜長歡也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可還是忍不住催著問。 明擺著的,大將軍是做成了,可是至今尚未娶親。 “后來,她要回玉京,說是要去嫁給一個她該嫁的人,做她該做的事。我那時年少氣盛,又滿心癡念,跪在地上拖衣袖,半路上攔車駕,整夜整夜地守在她門口,什么荒唐的都做過了,都不能打動她,反而把她惹怒了,提起長劍,一下子刺中這里,只偏離了心窩兩寸……” 莫不凡說著,捂上那曾經(jīng)的心窩傷處。 “等我撿了條命,清醒過來時,她已經(jīng)回玉京嫁人了。就這樣,結(jié)束了。我后來再也沒有見過她……” “你說的那個人,是誰?”夜長歡的八卦心被勾起,玉京城就那么大一點,顯貴就那么幾家?guī)鬃?,莫不凡說的負心女,她應(yīng)該認識才對。 “是誰不重要,末將的意思是,公主可以學(xué)學(xué)她,狠得下心,舍了得情,方能成得了那些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即便她當初那樣待我,直到今天,我也沒有恨過她,因為,她有她自己的執(zhí)念與難處,我不怪她,反而,我日日都在惦記,盼著她一輩子安好。” 敢情,莫不凡剖著自己壓箱底兒的陳年心事,繞了一大圈,還是為了教育她,寬慰她。 不管有沒有用,夜長歡感嘆于他的長情與癡念,便點了點頭,表示受教了??伤查g轉(zhuǎn)念,將他的話掂在心里咂了咂,又發(fā)現(xiàn)沒對: “莫將軍,你這是在罵我呢?還是夸我呢?是在讓我學(xué)好呢?還是把我往壞里教呢?” 要她學(xué)那個可以狠得下心往情郎心口上捅刀子的女子,她安陽公主是有這種潛質(zhì)的人嗎? “……”莫不凡怔了怔,動了動唇,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繼續(xù)聊天。終是嘆了嘆氣,決定起身告辭:“末將還要去營中巡查,公主慢慢喝,末將不奉陪了?!?/br> 腦子被酒意糊住了的女人,他惹不起,躲得起。遂幾個縱身跳躍,往大石堆下去。 “莫將軍,等我們立了大功班師回朝之時,就回玉京去看一看你的心上人,好不好?” 那嬌嬌綿綿的聲音,從后面追來,聽得莫不凡一身雞皮疙瘩,卻又覺得四海潮生。大石上坐著的那位公主殿下,看似昏頭昏腦,實則是成了精的。 一語便戳中他的命門。 再也沒有見過,卻又日日盼著她安好,其實,還是想見的。 尤其是,那日身陷重圍,裴煊回身來救之時,沖著他喊的那句話,這些天,一直縈繞在莫不凡的心間。 當時□□如林,數(shù)十個夏國兵士將他重重圍住,裴煊突然回馬沖進來救他,他看得萬分著急,他自己沒了命不要緊,老帥的公子,若是為了救他而有個三長兩短,他就算把命搭上,甚至死上千百次,也償不起的。遂一邊挑槍戰(zhàn)敵,一邊使勁地沖著裴煊大喊,讓他后撤,不用管他。 然后,馬嘶刀鳴,風聲呼嘯,人聲哀吟中,恍恍惚惚,卻又清清楚楚,他聽見裴煊喊了一句: “你死了,我阿姐會傷心的。” ☆、夢境 莫不凡走后,夜長歡又喝了一會兒酒。 迷迷蒙蒙的,覺得高處大石也還干爽,白日的余溫熨著,暖暖的,夜間的緩風吹著,又涼涼的,比下邊那悶熱帳篷潮濕地鋪好多了,索性就靠在石上,睡了過去。 反正,也沒有人管得了她。 戰(zhàn)場營地上,飲食作息本就紊亂,加之紫蘇和半夏沒來,那幾個臨時被抓來伺候她的女侍,根本就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所以,當安陽公主在大石上喝得酣然醺醉,繼而一通呼呼大睡之時,幾個女侍只能在石堆下面候著,不敢叼擾公主清夢。 安陽公主的清夢里,卻是一番怪異的畫面—— 色彩濃烈,畫面清晰。 湛藍的天空,潔白的云朵,金色的陽光,灰石的門庭,玄石的高臺,滿目的喜色,滿耳的喜樂,一切猶如親臨。因為她連每個人的面孔都看得清,那些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喧囂鼎沸的鼓樂人聲中,他們在說什么,她也辨聽得清楚,那些人在說,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一對璧人?!偃タ茨菍υ谡驹谛吲_上,祭天祭地,執(zhí)手禮拜的新人,新娘子遮著紅蓋,看不見面目,可那個新郎,不就是裴煊嗎? 執(zhí)手佳人,一臉的淺笑,一副人生得意,招人嫉恨的欠樣。 她心下一急,沖著那高臺上,大聲喊他。裴煊轉(zhuǎn)過頭來,卻突然變了臉,換著一副冷峻眉目,nongnong的寒冰之意頓生,一身俊秀喜服也沖不淡。只見他拔涼拔涼地看著她,眉頭蹙得越來越緊,就像根本不認識她一般,后來干脆轉(zhuǎn)頭回去,繼續(xù)對著他的新娘子傻笑。 她果然是失去他了! 那暖日天光,喜氣洋洋之下,夜長歡頓時猶墜深淵寒潭,心碎欲裂,淚如雨下,然后,便是一個寒戰(zhàn)抖索,從迷夢中驚醒過來,看了看眼前暮色,下方營地,方才回了神,再摸一摸眼邊,還掛著一珠兒淚水呢。 真是的,做個夢也夢得這般真實!怪耗神的。 夜長歡一邊自嘲著安慰自己,一邊往大石堆下來。有點熏熏然酒意,又有點迷蒙蒙睡意,腿腳也就不怎么利索,爬一堆亂石,猶如翻一座大山,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儀態(tài)全不顧,才好不容易回到平地上,站直了身子,理一理裙面,拍一拍衣袖,抬頭一看,又給嚇得渾身綿軟,花枝亂顫。 那個人,永遠都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xiàn),看盡她所有的洋相!在他面前,她永遠都是錯,永遠都是笨,永遠都跟沒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