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卻不滿意，還發(fā)了火?，F(xiàn)在這甘露殿內外所有人都跪在這里，大氣都不敢喘。還請皇后娘娘能進去勸一勸陛下，您的話陛下多少還是能聽進去的。”

    長孫無垢與樂陽對視了一眼，道：“我試試吧！”樂陽有些憤恨地把頭扭到一邊。

    長孫無垢一進大殿就發(fā)現(xiàn)地上散亂地撒滿了奏章，李世民正坐在御案后面，面色陰沉地注視著前方，見她進來了也不發(fā)一語，看來氣還是沒有消。長孫無垢放輕了腳步，把地上的奏章一一撿起折好。

    “楊妃編排的舞蹈，陛下若不滿意就讓她重新排演便是，何必拿這些奏章出氣。各地的官員寫的這些奏章是為了向陛下報告各地的實情，若陛下輕慢這些奏章是不是也會寒了各地官員的心呢？”

    長孫無垢把折好的奏章重新擺到御案之上，然后走到李世民身后，輕柔地為他按揉肩膀，以舒緩他緊繃的情緒。

    “陛下心急于公主的病，臣妾明白。只是這病不是一天得的，自然也不會一天就好。”

    “若不是因為朕，她也不會得這個病。其實朕明白，她這是在與我賭氣，可再怎么樣也不應該以自己的身體為籌碼?！崩钍烂窭L孫無垢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旁，然后把頭靠在她的膝上。每天要煩心的國事成千上萬，林蔚然還在那里倔強的不肯吃藥，李世民感到自己肩上有無數(shù)座大山壓著，整日里心情都悶悶地不得暢快。

    “小的時候，因為異母的關系，長孫安業(yè)就總是欺負哥哥和我，待到父親去世之后，他更是變本加厲把我們趕回了舅舅家。哥哥嘴上不說，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恨安業(yè)，后來哥哥去書院讀書，從軍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好奪回長孫家的掌家之位。前些日子，哥哥在長安城里見到安業(yè)了，他是打算報復安業(yè)的，我卻不同意。過去的恩怨早已過去，何必還把它記在心里，它在心里越久就越會成為一種偏執(zhí)的執(zhí)念，人若是被這種執(zhí)念把持就會被困在原地看不清前方的路?！遍L孫無垢輕柔地撫摸著李世民的背脊，柔聲地說道：“陛下和公主心中都有執(zhí)念。陛下執(zhí)著于舊日情分，而公主執(zhí)著于元吉的死。你們誰都不肯退讓，誰都不肯低頭，到頭來也只能是互相傷害了?！?/br>
    這一場雪格外的大，大片大片的雪花如棉絮般飄然墜落，在凌煙閣門前的石子路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一腳踏上去便沒過了膝蓋。凌煙閣里時不時地傳出了林蔚然的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捶打著李世民的心。

    “讀書的時候，沐兒非常依賴我，什么都聽我的，如今她卻不肯聽我的話，不肯吃藥，不肯治病?！?/br>
    “陛下是想起以前在玉溪書院的日子啦？”

    李世民回頭看著身后的房玄齡，慘淡地笑了笑，道：“是呀，可惜舊時光再也回不去了?！?/br>
    “那，陛下可是后悔了？”

    房玄齡的這一問讓李世民沉默了良久，才又開口道：“不后悔，做過的事沒有辦法，也沒有余地后悔?！?/br>
    “那，公主如果一直不肯吃藥，到最后……陛下會不會后悔？”

    “或許，”李世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水霧瞬間凝結成白色，又很快地消散了，“會吧！”

    “你為什么總是喜歡站在屋頂之上？”李世民從身后圈住林蔚然，用披風把兩人裹在一起。

    “不為什么，站得高，望得遠吶！既然出不去這太極宮，遠眺一下外面也是好的，咳咳！”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

    “哪有，只是實話實說而已?！?/br>
    李世民把手臂收緊，道：“你以前最討厭漂泊了，為什么現(xiàn)在想要離開？”

    林蔚然微揚起頭，靠在李世民的肩上，道：“離開，我們才能各自安好?！?/br>
    “是嗎？”

    “是的?！?/br>
    “那好吧！”

    林蔚然轉過身來，有些吃驚地看著李世民。李世民沖著她點點頭，道：“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

    “這太極宮地勢低洼，夏熱冬冷，不適于居住，你在走之前重新為我設計一座宮殿吧！”

    “好！”林蔚然用雙手環(huán)抱住李世民的腰，把頭埋進他的懷中，道：“二哥，還記得以前在玉溪書院時，你彈得那首嗎？”

    “記得！”

    “再為我彈奏一次吧！就當是為我送行。”

    悠揚的琵琶曲響起，如同浪跡天涯的游子在如泣如訴地吟唱著自己跌宕起伏又異彩紛呈的旅途。長孫無垢在凌煙閣外聆聽了半響，曲畢之后便轉身離開了，貼身的宮女有些奇怪地問她：“皇后娘娘不進去看看嗎？”

    “不了，這樣的時間還是留給他們吧！”

    凌晨時分的玄武門空曠寂靜，只有涼涼的晨風在耳邊摩擦出呼呼地聲響。一夜暢飲之后還有些微的醉意將醒未醒，李世民遣走了身邊的宮人，獨自站在城樓上憑欄遠眺，東方的天空微微泛起了晨光。

    清脆的馬蹄聲漸漸傳來，一騎白衣翩然而至，如一陣風般穿過了玄武門，奔向遠方。出了城門沒多遠，騎馬之人勒住了韁繩，回頭望向玄武門。這應該是最后一眼了吧！林蔚然想說些什么，可又覺得沒有必要了，從此后，長安只會是記憶里的名詞了。她轉回頭，輕揮了一下馬鞭繼續(xù)前行。

    看著她漸行漸遠，李世民心中的不舍越發(fā)的明晰，或許這是最好的結果吧！

    “陛下！”

    李世民轉過頭發(fā)現(xiàn)長孫無垢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后。

    “這是公主要臣妾轉交給陛下的?！遍L孫無垢把一個小盒子和一卷畫軸一同交給了李世民。他打開盒子，里面放著一枚玉墜，玉墜上刻了四個字“濟世安民”。

    “公主說，這四個字是母后贈與你的，也是她對你的希望。”

    李世民把玉墜握在了手中，上面殘留的體溫通過掌心傳遞到了心頭，他釋然地笑道：“她心中始終還是有我。”

    長長的畫軸被展開，一座雄偉壯闊的宮殿展現(xiàn)在眼前。

    “為什么要叫大明宮？”

    “公主說‘如日之升，則曰大明’?！?/br>
    東方的天空上太陽已經升起，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長安城。

    林蔚然到達桃花村的時候，已經過了黃昏，天色早已暗了下來，早春的冷風掠過，似乎是要下雪了。這里的人們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個村莊都是寧靜而祥和的，偶有幾聲犬吠，很快又歸于平靜。

    沿著山路向上走，隱約可見半山腰有點點的燈光亮起，雖不熱烈卻也溫暖，只為晚歸的人照亮回家的路。來到柴門前，林蔚然停了半刻，終于抬手扣響了門環(huán)，很快便有人來開門。

    “何伯！”

    “林姑娘！”何伯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多年未見，我家公子一直在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