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氣度，始終未變。

    咋咋呼呼的芳官不顧茜雪面上飄起的兩朵紅暈，連聲道：“那是，姐夫待茜雪jiejie可好了。”

    她一疊聲地又問，“眉兒，你那小女婿，究竟是何等樣的人？姓什么，你如今在哪里??？”不止芳官，連藕官蕊官同茜雪聽說，也都一起擁上來問。

    柳眉暗笑，心道這起子人真是死性不改，到哪里都忘不了八卦。

    最終她只答了一句，“總算是個合心合意的人吧……”

    *

    賈府的案子不多時便有了些眉目。

    先是賈赦。柳眉從世清那里聽說，賈赦這一回倒是并未沾上奪扇子致人死命的事兒，但是結(jié)交外官、恃強凌弱的罪名跑不了，因此至少是個削爵奪職流配的結(jié)果。

    就在這結(jié)論出來之后，榮府便有人手持御賜的金牌，到順天府去喊了冤。

    持有御賜金牌的人，是一直在孀居守節(jié)的平兒。

    平兒呈上了御賜金牌，并不據(jù)此求圣人對榮府網(wǎng)開一面，而是點明了賈赦案中一些含糊之處，要求重審。除此之外，平兒也提了提賈府二房，提到賈府老太太因二房所涉之罪日夜憂心，但決計不信自家子媳等敢犯下這等滔天大罪，因此乞求圣人明鑒，將賈府二房之事也一應(yīng)查明。

    圣人有言在先，因又憐平兒孝婦守節(jié)可憐，如此便答允了。然世人卻都覺平兒將這御賜金牌，將圣人當(dāng)初金口玉言的許諾給白白浪費了。在獄神廟中的賈府眾人聽說了，也多少有些怨言。

    但是柳眉卻覺得平兒此舉，自有她的道理。而且平兒竟能點明賈赦案中不少疑點，想是事先下足了功夫。

    重審之后，刑部與順天府果然順藤摸瓜，按著平兒的指點，牽出了一只大蛀蟲——賴家。

    審案官員查抄了賴家家產(chǎn)，竟發(fā)現(xiàn)這賴家所積攢之財，比當(dāng)初從榮府抄出的還要多些。且按平兒所說，一一細(xì)查，竟發(fā)現(xiàn)賈赦好些罪名，竟都是賴尚榮等人冒了賈赦之名做下的惡事。

    柳眉聽說了這些，又聽世清解說這些伏線埋得甚深，像是好幾年前就預(yù)先做下的伏筆。柳眉便大致明白了——那大約是鳳姐還在世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所布置，事先留了線索，將當(dāng)初那些賴大、賴尚榮父子等人冒賈府之名做下的惡事都一一揭出來。

    如此一來，賈赦多少擔(dān)了個失察的罪名，真處置起來，刑罰雖輕不了多少，但好在不會牽累家人。只苦了賴家一大家子，頂著主子的名頭作威作福了許多年，原以為天塌下來都會有主子背鍋的，沒想到竟還是要自己抵罪。

    而寶釵涉嫌窩藏兇險一案也有了眉目，已經(jīng)查實只是寶釵名下的產(chǎn)業(yè)雇傭了解小川，而后者在辭了廚子的職位之后，才被世榮招攬，后來才有了向忠順親王世清行刺的舉動。因此，硬要將賈府二房，牽扯進(jìn)世榮等人的密謀，恐怕也是過分牽強。

    然而賈府二房這頭問案的結(jié)果，卻被圣人留中不發(fā)，既不說寶玉等人是何等罪名，也不讓寶玉等人上堂受審。寶玉等一干人至今都被鎖在獄神廟里，沒個結(jié)果。

    世人都猜榮府二房全是因賢德妃的緣故被遷怒。然而賢德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兒歿了的，迄今無人得知，更兼宮闈秘聞，人人忌諱，無人敢提。一時間，寶玉等人的命運難卜，令人憂心。

    世清卻遵旨接管了榮寧二府。有一天傍晚，他尋到了柳眉，只問她：“想去園子里轉(zhuǎn)轉(zhuǎn)么？”

    他口中的“園子”，自然指的是大觀園。

    柳眉已是好久沒聽見“園子”這個地方了，一時憶起過往，心頭傷感。她強撐著露出笑顏，點頭道：“好久沒去了，倒真是想去看一看的?！?/br>
    世清微微一笑，便抱她上馬，兩人一騎，在清淺的暮色之中，馳至榮寧街。

    早有親王府的長史官趕到此處，打開了早先已經(jīng)貼上了封條的大觀園角門。

    世清陪著柳眉入園，暮色給園中景物籠上了一層靜謐的光圈。進(jìn)得園來，柳眉只見滿目凄涼，園中花木已漸枯萎，亭館彩色也已開始剝落，衰敗頹廢之相盡顯。

    柳眉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叢修竹，倒還茂盛，輕輕地感嘆了一句，說：“那不是瀟湘館么？”

    也不知黛玉她們，如今怎么樣了。

    柳眉念及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所剩的時間并無多少，也不知是否有機會再與黛玉重見，心中難免唏噓，不免放開了手，自己往瀟湘館的院子里走去。世清不發(fā)一言，只在院子外頭候著。

    柳眉進(jìn)了瀟湘館的院門，如今已經(jīng)沒有“學(xué)舌獸”再向她來聒噪了，自然也沒有紫鵑與雪雁出來招呼，更加見不到黛玉卷了詩書、倚窗凝眸的情形。

    柳眉的心里便空落落的。

    在昔年黛玉的繡房里站了良久，柳眉這才警覺——不大對。

    原本這瀟湘館四壁滿滿，都是壘著各色書籍，其中不乏各種古籍珍本。

    可是如今，瀟湘館四壁空空，那些書籍早已蹤影全無。

    柳眉一下就著急起來——莫不是這些書籍在抄家的時候被人取走了吧！黛玉可是說過，這些書籍她會回來取的。

    想到這里，柳眉轉(zhuǎn)身便走，她要去尋世清，問明白這些書籍的去向。

    柳眉一動，身后暗沉沉的房間里便有個清脆的聲音，輕輕地笑了一聲。

    只這一聲，柳眉便如聽見了天下最動聽的笑聲。她大喜，轉(zhuǎn)過頭，也笑道：“林姑娘！”

    在幽暗的角落里，突然閃現(xiàn)了些許光亮，如螢火一點，漸漸地開始明亮，映出了一張明麗秀美的面龐。

    柳眉看得清楚，只見那光亮是從一柄尺許長的魔杖尖端映出來的，漸漸地越來越明亮，宛若一盞明燈。

    “林姑娘！”

    柳眉覺得自己眼中淚水已經(jīng)在滾來滾去。

    “眉兒！”黛玉微笑著招呼一聲柳眉，她手中魔杖尖端的那點亮光，竟自行飛起，掛在瀟湘館內(nèi)室正中的天花板上，仿佛一盞頂燈，將柳眉、將黛玉，全照亮了。

    柳眉從未想象過自己竟會見到這樣的黛玉。只見黛玉披著一件卡其色的呢制長風(fēng)衣，身上穿著同色的小洋裝與齊膝裙，足上則蹬著一對方跟圓頭的漆皮鞋，一身上世紀(jì)四五十年代的裝束，整個人打扮得既俏皮，又有一點點帥氣。

    她的發(fā)式也改了，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fā)披在她雙肩上，頂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