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愈回府將自己關(guān)進(jìn)了書房，他翻開那本特別的，這是他親手寫的，他記得清楚。這里，沒有皇帝給路征和周暄賜婚這件事?！@個時候，和令儀已經(jīng)訂下婚約的是他宋愈，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路征。

    懷疑、憤怒、失望、恐慌……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深深籠罩著他，他壓抑而煩悶。

    敲門聲讓他回過神來。他抬起頭，聽到門外甜潤的女聲：“大少爺，您在里面嗎？大少爺……”

    宋愈愣了愣，緩緩勾了勾唇，心卻忽的寧靜下來。像是在炎熱的夏季，穿堂風(fēng)倏忽吹過，帶來涼意的通水，也驅(qū)走了煩躁。

    他知道，這是阿蓉身邊大丫鬟的聲音。這丫鬟定是奉阿蓉之命而來。想來是阿蓉聽說他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久久不出，心中擔(dān)憂，才會命丫鬟來探視。

    他心里先是一暖，繼而又是一澀。若是令儀仍是他未婚妻子，他何至于此？

    令儀，令儀……

    然而到底還是有人關(guān)心他的。他略定了定神，對丫鬟道：“你回去告訴夫人，就說我無事。”

    不是皇帝下的旨意么？他不能讓皇帝收回成命，難道還不能讓路征自動放棄嗎？

    男人在什么情況下會決意退婚？無非是得知未婚妻子心里另有其人，或者是頭頂綠云覆蓋，遮都遮不住了。

    宋愈想著，京中的流言，路征未必不知曉，可能他心里也不樂意接受這樁婚事。

    ——當(dāng)然，路征是否愿意娶女人還不一定。

    宋愈可以去添把火，就當(dāng)作是幫路征一把。

    慢慢摩挲著，宋愈眼前浮現(xiàn)出前世與令儀在一處時的種種場景。在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真正愛的是阿蓉時，他以為他是喜歡令儀的，他們也曾有過一段美好和諧的短暫時光。

    他要做的是讓這美好時光長長久久，而不是將令儀交給別人。

    那是他的妻子，把她嫁給別人，他不同意。

    好好思索了一番，宋愈命人備了厚禮，也不管天色微黑，就直接去了路家。

    到路家才知道，路征尚未回府。一個看著很機(jī)靈的小廝告訴他，路征大約是在周家，等會兒就回來了。

    宋愈皺眉，心里有些不快。他喝著茶，試圖讓茶水來平復(fù)自己的內(nèi)心。

    直到月上柳梢，路征才緩緩歸來。

    宋愈一直在那里等著，已經(jīng)灌了三杯茶的他，借著燈光打量路征。

    路征與他年紀(jì)相仿，不過是因?yàn)樽隽酥凵较壬牡茏?，就直接入朝為官，甚至連科舉都不曾經(jīng)歷。

    他看著路征含笑的眼眸，心里一陣悸痛。路征似乎不討厭這樁婚事。是的，令儀那么好，路征即使不喜歡她，也不會討厭他。

    他無法忽視心里的慌亂，那么濃烈，教他格外不安。

    ——路征今日下了朝就去了周家。雖然沒能見得周暄，有些遺憾，不過感覺也不錯。楊氏細(xì)細(xì)叮囑他，關(guān)于他需要準(zhǔn)備的種種。

    待楊氏叮囑完了，他的姐夫兼未來大舅哥拉了他過去，與他一邊飲酒，一邊轉(zhuǎn)述jiejie路隨玉的話。

    路征清楚，jiejie對他的親事不大滿意?！欢@世上，很少有事情是所有人都滿意的。他堅(jiān)持他的選擇，jiejie也理解他。

    等路征回府時，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聽說小宋探花在等他，他訝然，繼而微微一笑，酒意也消了大半。

    宋愈來找他，準(zhǔn)沒好事。

    不過，那又怎樣呢？現(xiàn)在他才是周暄的未婚夫。

    路征輕輕按了按發(fā)脹的太陽xue，打起精神來見宋愈。

    不等宋愈開口，路征便笑道：“宋兄是在祝賀小弟訂親之喜嗎？多謝宋兄了。人來就好了，還帶什么禮物?！?/br>
    宋愈一噎，下意識道：“不是，我是來……”

    “和平，快上茶！”路征高聲，順便打斷了宋愈的話。

    像是這才注意到宋愈在說話，路征一拍腦袋，臉上帶著歉然的笑：“哦，宋兄想說什么來著？”

    他語氣誠懇，眼神真摯。

    宋愈咬了咬牙，說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訴路兄。”

    “說吧，什么事？”

    “我與周家姑娘，情投意合已久，早就互許終身，本來只等過兩年，就娶她過門的，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宋愈眼角的余光看到路征坐直了身體，面色嚴(yán)肅，在認(rèn)真傾聽。他覺得有戲，忖度了一下措辭，又半真半假，說起了他與令儀之間種種。

    有前世的，也有今生的。

    他想著路征能得皇上信賴，自然不是個傻子。全是假話，路征未必會信。所以，他說話時，必得真假參半，才能取信于路征。

    ——當(dāng)然，他也不算是說謊，有些事是前世真真切切發(fā)生過的，不是么？

    “去年我去周府拜訪，無意中目睹周姑娘芳容，驚為天人，當(dāng)時就想著，若能娶她為妻，我必一生一世守著她……”

    宋愈說著說著心口一疼，有點(diǎn)恍惚。

    他那個時候，是真的對她一見鐘情吧？第一次對一個姑娘心動，傻乎乎地跟著走出好幾步才回過神來?；丶液笥帜钅畈煌髞砀営H，更是心花怒放，覺得娶她為妻，此生也圓滿。

    ……

    他們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他真是個混蛋，才讓她傷心而逝?？v然知道了他對她不是真正的愛，也不該那樣傷害她……

    若能重來，若能重來……

    “我們后來又見過幾次，在公主府，在忠勇侯府……幸而是緣分，也是老天垂憐，一來二去，我們就……”

    路征面無表情聽著，拳頭卻早就攥緊。宋愈說的一些事情，他有的在“”上看過，有的則是第一次聽說。

    他越聽，心頭怒火越盛。不過，他面上并無太多表情，似乎被宋愈講述的所打動，或是在認(rèn)真思考。

    “路兄，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路兄與周姑娘多年兄妹情意，想必也不是很愿意這門親事吧？既是如此，何不成全了我們？”

    宋愈說的懇切。他之前跟路征也有來往，關(guān)系大概還不錯。他話說到這份上，路征會有點(diǎn)想法的吧？

    路征似笑非笑：“君子成人之美？要我成全？”

    這神情教宋愈有些不安。他頓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