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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就是這許多年。 錚錚鐵石鍛造了心腸,可再堅硬的心,總有一處不可告人的柔軟。那柔軟的種子,自那日細(xì)雨霏霏里不慎種下,冰封在倫理的地下,在漫長的歲月里醞釀發(fā)芽。當(dāng)感情的平原荒蕪一片的時候,終于破土而出。在違背倫常的誘惑下,在冰雪覆蓋的心頭,終于生成一片不可言說的春意江南。 他在孤獨的時候偶爾懷念她,無意中得了她的畫,就造了這樣的院子。每回款步其中,他仿佛都能看到一個俏皮的女郎在賞魚、攀花、下棋、作畫。處處都有她的影子,卻哪里都沒有她。他沒什么奢望,但只懷念都覺得是奢望。 直到馬瑞鼓動他將俞若蘭接回來,他才真正動了一念私心。十多年了,她離開傅家,獨自飄零,見一面也是好的。 馬瑞請她將金子拿出來,幫定軍渡一時難關(guān)。他不是沒愧疚的,雖然是傅家的東西,可他覺得開口向她要東西,叫他分外難堪。當(dāng)她說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就信了,就當(dāng)她什么都不知道。 俞若蘭在蘭庭住下,是賭著氣的。她那時候滿胸的恨意無處排解,這樣一個樣貌酷似傅云章的人在眼前,她高興了就同他說說話,生氣了就言語犀利苛責(zé)挖苦。他覺得她變了很多,又覺得一點沒變,仿佛,她就該是這般脾性。 有時候喝醉了,她就婉媚一笑,撐著下巴看他道:“你不如陪陪我,也許我高興了,就把金子給你了。”他都默然受著,喜怒無常也好,無理取鬧也好,在他心里頭都還是從前第一眼的那個樣子。 她出入自由,卻從來不出門。閑時作畫,畫完就撕,撕了再畫。她畫得極好,字也寫得好。撕碎的東西他都叫人收過來,他再一一撫平,粘貼好細(xì)細(xì)收著。 過了兩年,俞若蘭病得重了些,終于聽了醫(yī)生的話戒了酒。也不太鬧了,閑的時候他去,她就同他下下棋。 他棋藝出了名的好,有心讓她,可她又要強不許讓。她從前棋下得也是極好的,十多年沒再摸過棋子,都生疏了。一旦落了下風(fēng)也管不住脾氣,輕則棄子,重則掀盤。他都讓著,也不著手他人,親自再把棋盤拾起擺好。 她氣頭過了,便同他一同撿棋子。她斂眉垂首的模樣,在他看來就是認(rèn)錯了。他這時候才會說一句:“夫人這是何必?”不是責(zé)怪,只是不明白,她這樣大的脾氣傷的還不是她自己? 他雖然妻妾四個,不是媒妁相娶的,就是因事制宜、便宜行事的。也有溫柔嫻淑的如花美眷,可似乎都算不上真心愛的,因此他素日里也不費心著力寵愛,卻把這份耐心全部交付到她這里。 他有錯覺,以為還是年輕時的他們。有時候偷眼一看,她保養(yǎng)得再得當(dāng),眼角也有了一絲淡淡的紋路。他只當(dāng)她把自己當(dāng)成父親去恨,當(dāng)成父親去愛,生生受下她的脾氣,卻受得一點怨氣都沒有。 他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叫她“高興”,也只想叫她高興。他真忘不了那個放肆打量過他的小姐,忘不了那個拉他手送他東西的嬌俏小姐。 他知道她從前愛聽昆戲,便邀了她出去看戲,回來的路上中了人的埋伏。她撲在他身上替他擋了一槍。他看著血沒了斷地往外頭流,心也跟著變冷,好像那子彈穿透的是他自己的心。 她卻滿不在乎地笑道:“人家說肝病久了,不出幾年就要成干黃的老太婆了,我不想那樣,現(xiàn)在死了也好?!?/br> 這槍傷把她的身體拖得更弱,他每天都要去看她,最后索性接到后罩樓里。她病得狠了,反而把脾氣都磨沒了,每日都安安靜靜的。她難得和顏悅色地同他說話,他受寵若驚地聽著。也想同她說些什么,可又說不出什么,沉默得近乎木訥。 有一回她靠在床上,看著他很熟練地給她削蘋果。他遞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夫人請用?!卑肷嗡紱]接過去。 他這才抬頭望她,她只是頗有意味地笑望著自己,問他:“你怎么不叫我名字?” 他一時惶恐,手一抖,蘋果差點滾落下去。她笑著接住蘋果,咬了一口,滿口都是酸澀。那笑容漸漸淡薄下去,悵惘地往窗外看去:“我是漢人,你是旗人。揚州十日你的先祖幾乎滅了我滿門,我同你有國仇。你阿瑪負(fù)心于我,叫我去國離家,我同你算有家恨。你這是何必?天下之大……算了。” 他那時候什么都不說,他后悔怎么不同她說。告訴她,這世間山河浩蕩四海蒼茫,就算容不下這樣的兩個人,他總可以給她一段念想,叫她知道有人毫無所圖地念著她,只為叫她別再去恨,恨過往、恨從前。 可到她臨終前,他都沒這個膽量開口。既沒膽量問她,也沒膽量同她表白。她也是膽小,怕他不是真心。倘若是真心,他自然會去問婉初。倘若是假意,反正人都死了,她什么也都不怕了。再也不怕負(fù)心人了。 手中的水晶杯漸漸冷去,傅仰琛望著沉浮已定的茶葉。種種過往都已然塵埃落定,他突然想起她曾經(jīng)拿給他猜的一個燈謎。他費盡思量到如今還沒想到答案。 想起她狡黠的笑眼,他也跟著笑起來。那笑容還沒到頭,倏然一聲巨響,都消失在灰飛煙滅的永恒里。 婉初立在亭外,她身邊的花架子上爬滿了一叢絡(luò)石,這時候正是開得最好的時候。蔥白色的小花,隨意地密密匝匝縱橫在整片整片的綠波里,風(fēng)一吹,撲面過來就是香氣。 榮逸澤攬著她,靜靜地看著馬瑞帶著人在俞若蘭的墓碑下葬了一件半舊的補服,上頭擱著書信和玉佩。婉初惘然望著忙碌的人們,喃喃道:“他這樣處心積慮留我在定州,就為了這個……真不知道是他傻還是我傻。” 等到墓碑立好,馬瑞將傅仰琛留存的一箱畫稿在碑前燒盡。隔著細(xì)雨,四周繁色的荷花點綴著深翠的湖水,婉初遠(yuǎn)遠(yuǎn)看著兩座沒名的墓,心中說不出來什么滋味。是慶幸、是無奈還是遺憾,都是旁人所感,再也影響不了他們了。 榮逸澤送了馬瑞出去,轉(zhuǎn)回來再來尋婉初。卻見她蜷膝坐在長廊下的欄椅上,微露著一雙眼睛,臉頰都埋在膝蓋里。仿佛是從黑暗的甬道里突然走到正午的太陽下頭,整個人呆呆傻傻的。 長廊的對面正是兩人的墓碑。 他走過去在她肩上輕輕拍了拍。婉初目光本落在對面的墓碑上,這時候偏過頭來看他。他才看見她腮上晶瑩瑩的一片,膝上那一處軟紗也都比旁邊的色深些。原來是默默地在哭。 榮逸澤取了手帕,給她擦眼淚:“伯母怕不想看著你哭。你看她總算有個好歸宿?!?/br> 婉初接過手帕自己擦了擦,緩緩攬住他的腰,把下頜搭在他肩上,半晌才道:“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在想那個孩子,在想我母親…… “其實我從小就恨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