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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會怎么樣;他不能想,萬一她出了事情又會怎么樣。他只能飛快地駕著車,火速地奔去漢浦。 他心里頭默念著,她一定會好的,一定能熬過去的。大姐清萱那樣纖細身段的一個人也能順順利利生下兩個孩子,婉初也一定行的。 他記得在東林寺里頭,他是誠心誠意地求問他和婉初的姻緣的。那樣的一支上上簽,解簽的詩說“事遂勿憂煎,春風喜自然。更垂三尺釣,得意獲鱗鮮”。這簽,字字都襯著他和她結局和美,她無論如何也不該有意外。 漢浦的大帥府里的一片嘈雜終于安靜了下來。代齊看著方軒林給念云注射了鎮(zhèn)靜劑,轉身走到外頭。這是他熟悉的大帥府,又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原來熱熱鬧鬧紛雜的房子,如今沒剩下幾個人了。姨太太們都給了錢打發(fā)走了,不愿意走的,也另外給了住處。 好像昔日的繁華熱鬧,如煙花一般盛開了一刻,倏地就失了蹤跡。寬綽的房子,安靜得都能聽到說話的回聲。 “jiejie的病還是沒有起色嗎?”代齊問。 方軒林摘了眼鏡擦了擦,搖搖頭:“我上次的提議……也許換個環(huán)境會好些,國外畢竟醫(yī)學比國內高明,我想應該會有契機?!?/br> 代齊握著欄桿,頓了頓:“方大哥,這樣又是為了什么呢?我姐弟倆跟你非親非故,這十多年來靠你照拂,已然幫了很多。如今你又愿意帶著家姐去國離家求醫(yī)……雖然我知道你為人磊落,可有時候事情太好,總讓人覺得不放心?!彼目跉獗涞貌唤饲椤?/br> 可方軒林并不怪他。他是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別人對他的一點點的好,他都要萬分小心,生怕那又是一個陷阱。他能這樣說出來,就說明他待自己還是當作親人朋友一樣。 “我本就想出國深造。如今這國家四分五裂,外有列強、內有征戰(zhàn)、百姓流離、朱門歌舞……我早就看不下去了。能照顧念云,其實是我一直以來的愿望,我也無須瞞你。” 代齊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仿佛要從那里面尋出些什么來。方軒林自是清明磊落,由著他的目光審視。 最后他把目光移開:“走了也好,這個骯臟的地方,我也早就不想待了。既然要走,就快點準備吧。我看著jiejie這病一日壞過一日……”后面便是輕輕的嘆息。 這時候天剛蒙蒙亮,外頭也是靜的,腳步走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都有著蕩蕩的回音。 昨天念云本來好好的,到了晚上突然鬧了起來。 她半夜里突然從床上跳起來,翻箱倒柜地找東西。自己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不說,又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 代齊睡得輕,聽到動靜也起來。走出房間一看,整個帥府已經是燈光大亮了??匆妀iejie臉上帶著開心的笑,一間房子、一間房子地進進出出。 他拉住她,溫聲問她:“jiejie,你找什么?” 念云沖他粲然一笑:“找我的孩子呀,他回來了。我剛才看到他回來了。這會兒又躲起來了,他跟我捉迷藏呢,真是太調皮了?!比缓笥謷昝摿怂氖郑又_始找。 代齊心里刺疼了一下,跟在她后頭,好聲地哄她:“jiejie,你去睡覺,我?guī)湍阏?。你知道,小孩子是頂頑皮的。你越是找他,他越是藏著;你不找他,他自己玩累了,自然就出來了。” 可念云是聽不進去的。等到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一無所獲。她失神地站在明晃晃的大廳里,哭了起來:“丟了,怎么辦?劭巖,孩子丟了。沒有了……” 那雙烏亮的眸子像被霧蒙住一樣,然后那霧氣都化成迷蒙的秋雨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代齊強忍著心底的酸澀,輕輕攬住她,和聲哄她:“別哭,劭巖幫你把孩子找回來,你先去睡覺。我保證你睜開眼睛就看得到?!?/br> 可念云哭得更厲害,上氣不接下氣,然后又是一輪翻天覆地的尋找。 代齊只好把方軒林叫來,哄著給她打了一針。 折騰了這一宿,兩個人都有些疲倦。雖然是黎明,大片的天還是暗沉沉的。東方有橘紅色的一片,藏著什么巨大的光亮的樣子。 兩個人俱是沉默,坐在餐桌前散漫地吃著早飯。 有仆人匆匆過來,恭敬地道:“外頭有位姓榮的先生,說有急事求見?!闭f著遞了名帖給代齊。 “榮三?”代齊看了一眼名帖,心中疑惑,他跟他好像沒什么交集,這么一大早找他會有什么事情? 方軒林也覺得奇怪,放下了杯子。 看代齊沒什么吩咐,那仆人又道:“榮先生說,要和督軍談一位姓傅的小姐的事情。” 代齊冷漠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動容。傅婉初?他們有什么非談不可的話?但還是隨著仆人去了大廳。 榮逸澤一見了代齊,急急地上來就拉他的胳膊。代齊向來不喜歡跟人拉扯,甩開他的手,撫平袖子上的褶子,閑閑道:“三公子有什么事情?” 榮逸澤這才想起來這人是有些忌諱的,可他心里正燒著急火,也是失了形態(tài):“婉初她難產,你快點跟我去一趟!” 代齊的唇角動了動,這個是他始料不及的消息。那消息太過豐富,豐富得他一時不能理解那里頭的含意。 榮逸澤看他依然一副冷然的模樣,卻是急了:“別做了就沒膽子認!她這會兒不知道是生是死,你若有一點擔當,你便去看她一眼。你若不去,我話也送到了,你愛去不去!”說完拂袖而去。 代齊猶自呆著。孩子嗎?我的孩子?她居然有了孩子?她居然就要生下來?這一連串的問題像是六月晴天頓落的冰雹,砸得他有點蒙。 待他醒悟過來,才急忙往外頭走,邊走邊交代:“方大哥,你幫我照顧jiejie。有什么事情你跟霍五說一聲!”然后在榮逸澤發(fā)動汽車的一剎那跳上了他的車。 方軒林是徹底迷糊了,這個表弟看著自己竟然像沒看到一樣。代齊也就這樣說走就走了?孩子?代齊的孩子? 方軒林滿腹疑問,也只能安心等著他回來。 夜路看不到頭,路兩邊開始是民居商鋪,后來是林舍,再后來是排排無聲的樹木叢林。他的心里是空的,卻又填了滿滿的東西。由于填得太滿,讓他不能覺察那里頭究竟是什么東西。 那些往事,他曾經不敢想的往事,都一點一滴地匯集起來,慢慢地形成一幅幅的畫。是“不思量、自難忘”的娓娓道來;是“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的歷歷在目。 仿佛這幾小時的路程,開過的不是路,而是他的人生。從頭到尾地,放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地出現(xiàn),復又消失。 兩人皆是無言,一路沉默,各懷著心事。榮逸澤覺得自己從來沒做過這樣荒唐的事情。他覺得自己就是那蜜蜂,采得百花成蜜后,為誰辛苦為誰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