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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嵐這才注意到身后站著一位小姐,雙眸盈亮,似含著愁怨,又有些決絕的倔強,五官小巧端正。再看她衣飾穿著很是傳統(tǒng)舊式,仿佛深宅里藏著的蘭花,又如秋塘殘荷里濃墨勾畫的一朵白蓮。她往來的都是些新派的女學生和世家小姐,這樣婉約的女郎倒是頭回遇到。 老板只好從書架的角落里抽出一本書來,雙手奉上給她。 看到書名,婉初的臉熱了熱,,作者是狂語子。即便如此,婉初仍然大方地翻了翻,快速地瀏覽幾頁。 “小姐的見解真是獨到,文筆也老到。老板給我包一下吧。”婉初抬頭看見方嵐在看她,莞爾一笑,“不知道作者先生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方嵐爽落一笑:“尋常小姐見了這個書名,怕是翻都不敢翻的。小姐真是有膽識!”拿起筆,在扉頁上停了停,落下筆時,婉初看到她寫了“方嵐”兩個字。 “這回我可是簽的我的真名字?!狈綅骨纹さ卣f。 婉初卻笑了:“方小姐這書,若改個或者之類的名字,怕是會大賣呢?!裾Z子’若是以后成了大家,簽名書價自是水漲船高??晌夷弥叫〗惚久暮灻仡^指不定讓人說是冒充作者的簽名,豈不是虧煞我了?” 方嵐見她雙眸蘊著笑意,只覺得那笑像春風吹過,有如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她又想了想,要了婉初的名字,在扉頁上又寫了一排小字:“狂語子方嵐,贈予傅婉初小姐?!?/br> 婉初笑著謝了她,讓鳳竹付書費給老板??煞綅拐f什么都不要她的書費,婉初也不再推托。 鳳竹替她拿著書,看天色不早,婉初就要告辭。方嵐卻叫住她,熟不拘禮地叫了她的名:“婉初,過兩天京州大學里有一堂蘇清元先生的講座,你要不要來聽?” 蘇清元是眼下出了名的女權領袖、新女性代表。 婉初卻有些抱歉地笑笑:“我不是京州大學的學生?!?/br> “別的學校也沒有關系?!?/br> “可我也不是別的學校的學生?!蓖癯醣傅?。 “沒關系,只要是女性都歡迎來的。”方嵐怕她不去,找老板要了紙,留了自己的電話,“你若想來,給我打電話,我在門口等你,咱們一起去?!?/br> 婉初接了她的電話,謝了她的好意,和鳳竹邁出書局。 剛出門,就見榮逸澤從車里下來,見著她詫然道:“傅小姐,這么巧?” 婉初見著他卻有些心虛,心下訕訕,怕他問起通州的事情,稍稍打了招呼,急匆匆地便想走。 方嵐也從書局里出來,看見榮逸澤,跳著挽上榮逸澤的胳膊,興奮地說:“三哥,你認識傅小姐?” 榮逸澤看她們好像熟絡的樣子:“怎么你們認識?” 方嵐卻是一臉興奮:“我也是剛認識婉初的,不過我們一見如故。三哥,你知道嗎,剛才婉初買了我一本書,她可是我第一個讀者!” 榮逸澤眉頭挑了挑,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你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書,怎么好意思污了傅小姐的眼。當心讓你父親知道,全給你燒了。” “你不說,誰知道?再說,咱們是一條船上的,印書的錢可是你給的!”方嵐調(diào)皮地眨眨眼。 “若不是我出錢給你印書,就你這水平,哪有書局肯給你付???過河拆橋的丫頭,這會兒還在這里訛我。以后有事可別來求我?!睒s逸澤佯裝生氣。 方嵐討好地搖搖他的胳膊:“好好,是我不好。你就是偏心,對別的小姐不知道多熱情,偏對我這樣刻薄。上回我訂的衣服也不知道被你送給誰家的小姐了!” 婉初見他兩人說得親熱,正準備離開,聽她這樣一說才想起來當初是自己穿了人家的衣裳去,心下歉歉。本想向她說明,卻瞥見榮逸澤微微搖了搖頭,仿佛洞悉了她的企圖一般。 婉初唇角翕動了幾次,終是抿住,躲過他的視線望向別處。 方嵐脫了榮逸澤的胳膊上來拉她的手:“婉初,既然大家是熟人,不如一起吃東西去。我這個表哥最是知道哪里有好吃好玩的?!?/br> 婉初這才知道,方嵐的母親是榮逸澤的嫡親小姨。婉初想推辭,耐不過方嵐的熱情,只好一同去。差了鳳竹回家通報,說晚些回去。 方嵐吵著吃大菜,榮逸澤載著兩人在城中轉(zhuǎn)了一圈,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是間法國餐館。 翻著菜單,方嵐嘟著嘴:“你知道我不愛吃西餐,也不想來某人家的館子。你是不是跟他通了氣合起伙來騙我?” “我保證沒有,保證你今天遇不到那人。你要請傅小姐吃飯,當然要照顧客人的口味了。傅小姐是在法國長大的?!睒s逸澤笑了笑。 方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婉初,小心說:“真的嗎?婉初,你可真不像留洋回來的小姐。我看著你,倒覺得你好像王府深宅閨閣里走出來的大家閨秀?!?/br> “你還真有眼光。傅小姐的父親可就是前朝德清王爺。” 方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我以為前朝的皇親國戚們都去海外或者北地了?!?/br> 婉初淡淡一笑:“前些年回國奔喪,就留在京州了?!?/br> “我也想去法國留學,可是父親說什么都不肯!你不知道我多想去le Pantheon看看穹頂上的壁畫,膜拜一下我的偶像雨果、伏爾泰,還要去Ave des Champs-Elysees逛逛,對了對了,還有要去盧瓦河看古堡……” 方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時不時地問問婉初海外的風情或者跟榮逸澤斗斗嘴,婉初含著笑靜靜地聽著,或者耐心地解釋。 其間方嵐去了洗手間,榮逸澤才長噓一口氣:“終于安靜了。人說一個女人是五百只鴨子,我看她一個人就是一千只鴨子了,她這一走,倒像是鴨子全變成烤鴨了,現(xiàn)在咱們正好可以享用美食了?!?/br> 婉初撲哧一笑,眉眼全是殷殷的笑意。 榮逸澤看得呆了呆,下意識便正色道:“看到你安全回來,我也放下心了?!?/br> 婉初的笑漸漸從溫暖涼了下來,神情蕭索:“三公子這么幫忙,婉初還沒有謝過?!?/br> “你若能當我是朋友,這個‘謝’字大可以免了?!睒s逸澤笑道。 朋友?她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朋友呢? 幼年時,父親總說,這世上唯有金銀是真正的朋友,明明白白,一是一、二是二,不欺你,不騙你。你深陷困苦時它救你,你悲傷時能用它買醉,你孤單時能用它買熱鬧。 那時候,她總不信,覺得父親在商場上浸yin久了,就這樣渾身的銅臭。待到母親被棄,她們母女倆遠走天涯,看著母親日日愁腸,脾氣愈加暴躁,可盡管如此,她們生活卻是不愁的,她才開始有些明白父親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