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就吐了吧，砸什么鏡子。鏡子又不會吐。”

    余小小的聲音像一根柔韌的針扎入羅花的耳膜，明明余小小的眼睛是注視著羅花的手，明明是對著羅花講的。

    卻點到為止。適可而止。

    將某人踩到廉價，卻收起名字，裝模作樣。裝腔作勢。

    “讓讓，我刷牙。”

    羅花伸手拿牙刷的時候，余小小的聲音像是忍很久終于放出來的屁，“哎呀呀，羅花！你的手傷成這樣還能刷牙嗎？”

    直到別人將目光聚在她手上時，余小小最后善解人意地以“疼嗎？”收尾。

    完美的刀光劍影。完美的伏筆。

    胺多酚是人的大腦在受到某種刺激時，才分泌的一種化學(xué)物質(zhì)，作用是麻痹你的疼痛感，一切想要逃避的傷害，一切束手無策的傷害，給予短暫的鎮(zhèn)定。當(dāng)痛苦越密集，這種化學(xué)物質(zhì)就越膨脹。

    連細胞神經(jīng)都在用力地，拼命地“趨利避害”。

    那么此刻，羅花的大腦就是正在拼命發(fā)泌胺多酚，抑制心臟中不斷貪心的疼痛感，不斷滋生，而努力發(fā)泌出鴉片一樣的麻醉。因為身體開始吃不消那種巨大的痛苦，開始自我保護起來。那么，究竟真的有用嗎？

    為什么她的心臟還是在潰爛？

    就如同余小小饒有趣味地等著她的答案，而她從指甲到內(nèi)臟都疼得一塌糊涂。羅花面對那些像小型昆蟲的牙齒咬在自己皮膚上的露骨注視，疼得未至于出血，卻要感受到那股渾身發(fā)麻的搔癢，而快快將臉洗好。

    “不疼?！绷_花簡短的回答。

    手背上的傷口碰到水流還是會一陣又一陣的疼，但羅花依舊面無表情。余小小把言語打磨得鋒利無比，“羅花，你的手怎么了？”

    明明心知肚明，明明一清二楚，余小小那關(guān)心體貼的嘴臉十分惡心，羅花像是把痛苦越推越深。

    “是我干的?！?/br>
    為什么胺多酚不再分泌的多一點呢？再強一點，再濃郁一點。鐵石心腸，在這一刻是多么美好的詞語。

    羅花的聲音把余小小怔了怔，沒有想過她會如實招來，直到羅花再一次沒底氣的，“余小小，現(xiàn)在你滿意了嗎？”她總算接受局面的扭轉(zhuǎn)，再一次反擊。

    “滿意。我很滿意。”

    余小小的嘴角揚得春風(fēng)得意，“大家都聽見了吧，羅花，鏡子是你弄壞的，你自己一個人跟宿室管理員說啊，錢我們可不出?！?/br>
    “我會賠。”

    羅花把手上的水滴甩甩，又在轉(zhuǎn)身時聽見余小小的歡聲笑語。

    “我就知道是她。估計她以為這是面魔鏡，說不出世界上最好看的人是她，就往鏡子身上撒氣了?！?/br>
    “唉，丑人多作怪，大家當(dāng)是體貼一下吧?！?/br>
    聲音緩慢又準(zhǔn)確地穿過羅花的心臟、喉管、肺臟，握住的手心，是汗冷。

    陽光還是沒有遲疑地遍布天空，那些幾乎以為可以窒息的蔚藍天空，雪白的鴿子，頭頂?shù)囊磺?，沒有一樣是屬于羅花的。

    只是那些刺眼的陽光，游移在眼皮底下，把臉照亮。

    青春幾乎是遙遠的，與她無關(guān)。

    在教室里，許竹正在幫羅花細心地處理那些傷口，溫柔地貼上創(chuàng)口貼，把余小小氣得面紅耳赤。贏了小的又怎樣？許竹這個男神還是被羅花那個丑八怪占著！

    “你的手要注意點。不要碰水?！痹S竹的白襯衫干干凈凈，散發(fā)著清香，“怎么這么不小心？”

    “對不起……”羅花垂頭喪氣，臉已經(jīng)面目全非了，手還要千瘡百孔，她還有什么美色？她就是連螻蟻都不如的卑賤生物。

    沒想到許竹笑了起來，“你好像很喜歡說對不起啊。”

    “??？”抬頭看著少年過分漂亮的臉，眼睛在陽光下像琥珀一樣的漂亮。

    “因為你總是說這一句?！?/br>
    “哦?！?/br>
    羅花的手背已經(jīng)被處理好了，傷口細膩地包扎著。眼前這個少年，就是她有生之年的奇跡。溫暖。燦爛。明媚。干凈。他就像窗外的美好夏天一樣。微風(fēng)吹著杏花樹，有花瓣飄落，那些新鮮的枝葉，飽滿的生命，全都在這個夏天瘋狂生長。

    蟬叫壞了喉嚨，就會掉在泥土上，等待腐爛，與世界無關(guān)。

    其實青春，會不會也是這樣，某天過分地幸福美好，無所顧忌地揮霍。那些看起來新鮮的青春，也會定上保質(zhì)期，等過了后就只有荒涼，停止。無處可生長。

    陽光大面積灑在皮膚上，溫度剛剛好，適合內(nèi)心的種子茁壯成長。人的心情會因為天氣而影響，假如天氣陰沉，缺少陽光，人的身體就會瘋狂分泌出褪黑素這種物質(zhì)，在內(nèi)心制造各種劣質(zhì)情緒。悲傷。痛苦。憂患。陰沉。歇斯底里。

    那么，在這片巨大燦爛的光線覆蓋下，包裹著每一根發(fā)絲，每一只指甲，從皮膚到血液，都被照得發(fā)亮。那么。那么這股悲傷為什么會從心臟蔓延到發(fā)紅的眼眶呢？

    就好像，褪黑素在體內(nèi)暗流涌動，滋滋生長。

    ——我正在被一片密不透風(fēng)的黑暗給吞噬。

    羅花看著漂亮美好的少年，看著精致到仿佛女主一樣的劉雅，看著將怨恨越積越深，卻依舊漂亮的余小小。陽光來之前，偷偷將陰影塞了過來。

    美好，必定包裹討厭的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