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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生死…… 顧翊均嘆了一聲,也不知畫中人觸了他那根心弦,眼底的溫柔盛放如絢燦春華,熱烈,將那抹點(diǎn)到即止的溫潤抹得一絲不剩。 修長的指拈起畫,擱在一旁。 被褥里側(cè),這樣的畫已堆了幾本書高。他如今不得下榻走動,唯獨(dú)雙臂還有些力氣,能作畫兒,一日畫上七八張,畫中的裊裊卻沒有重復(fù)一種神容、一副姿態(tài)。 頃刻之間又是幾筆勾勒,畫板宣紙之上的輪廓漸漸明晰。 顧翊均道:“這幾年我在大齊一些重鎮(zhèn)和繁華城池,都有余錢,本來是……”他斂唇道,“為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坤叔,我記在一本冊子上,給了裊裊。她曾經(jīng)將東西埋在顧家的那棵桃花樹下。我將它挖出來了之后,沒過幾天又放回去了,坤叔,你記得翻出來,一些交給老夫人,留一些給那幾個(gè)孩子,別讓他們受制于人。別……成為第二個(gè)顧翊均?!?/br> 顧老夫人這些年予奪之權(quán)和利欲之心漸大,任何人她都想控制在股掌中,即便那幾個(gè)孩子到了顧氏,也不能事事如意,將來被左右一生,難免留下無可彌合的瘡疤。 他唇色蒼白,說了一陣兒,便有了困意,顧坤都記下了,連連點(diǎn)頭。 藥香濃郁,顧坤留意到藥碗空了,又要下去取藥,一回頭,只見裊裊迎著這邊走了來,他面色一喜,裊裊已經(jīng)許多日沒來過了,顧坤怎么說也說不動,他以為裊裊真正絕情了,沒想到她還肯再來的。 顧翊均也看到了裊裊,她在門外,滿眸復(fù)雜地小心問了一句:“坤叔……我能進(jìn)去么?” 顧坤自是千百個(gè)愿意,讓她進(jìn)了門,便又告了辭退下了。 滿屋的藥香和檀香,是為了刻意掩蓋什么? 裊裊蹙了蹙眉,眼波盈盈,今日卻不施粉黛,來得匆忙且狼狽。 她緩慢地走到了他的跟前,顧翊均手邊一堆畫紙,地上也有碎紙團(tuán),她斂唇,撿起一只紙團(tuán),在他微微慌亂的眼神之下展開,她靜了很久,才碰了碰嘴唇,低聲道:“顧公子,你……病好些了么?!?/br> 他點(diǎn)頭,“嗯?!?/br> 裊裊在心底無聲地喊道:騙人! 他的臉色白得可怕,眼窩深陷,才二十出頭,已生白發(fā),那滿褥的血腥味騙不了人,裊裊手里的紙團(tuán)上還有一縷遺留的紅色血痕。 她瞬間難過得無法言語,眼眶慢慢地紅了。 顧翊均笑道:“裊裊,這一次不算是我自作多情了是不是?你是為我哭?” “你不同我說實(shí)話?!毖U裊的指甲陷入了掌rou里,掐得生疼,她艱難地凝眸看著他,“顧公子,從以前,到現(xiàn)在,你有事總是瞞著我,從來不肯告訴我。我以前不求,因?yàn)槲乙詾槟悴粣畚?,可是你現(xiàn)在……還是不愿意同我說實(shí)話。你怕我不信你,還是覺得我一定要這么絕情,等你故去了,再來為錯(cuò)過你后悔一輩子?” 裊裊從未這么冷靜過,可她冷靜得直落眼淚。 他在她余情未了時(shí),以這么一副姿態(tài)輝煌逝去,她一生也忘不了他。 他是此道高手,她又不是不知道。可裊裊憎恨自己的無能,得知他病入膏肓,她無法完全不心疼,也無法真正絕情地不來看他,更無法面對一個(gè)光風(fēng)霽月的顧翊均落得病容消瘦、形色枯槁的下場。 顧翊均心疼,要是他四體健全時(shí),早就忍不住替她擦拭眼淚了,他只能苦澀地抿住蒼白發(fā)干的唇,苦澀地微笑,“好,我全都告訴你?!?/br> 裊裊。心里百折千回,都是這兩個(gè)字。他看著她,如星的眼眸之中溫柔昭然若揭,“我就要死了,裊裊。” 她刷一下白了臉,怔忡地淚流滿面地看著他。 顧翊均無奈地沖她笑,“所以你看,人的一生其實(shí)很短,短到來不及去尋覓所愛,短到顧不上長相廝守,短到,即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服從命運(yùn)安排?!?/br> “裊裊,別哭,我最怕看到你哭?!?/br> 他費(fèi)盡力氣,才伸出手,裊裊茫然地蹲在他的床榻旁,抓住了他的手,顧翊均已形銷骨立,蒼白的手腕,凸出的骨節(jié),嶙峋刺手,裊裊將臉埋進(jìn)他的掌心,guntang的淚水沿著他的掌紋肆意洶涌蔓延。 “裊裊,當(dāng)初我趕你出家門,沒過幾天卻又悔了。那時(shí)我才知道,你在我身后待著,安安靜靜的時(shí)候,原來我……是這么心安?!?/br> 他望著她梨花含雨的面容,緩緩牽起唇角,“我去蘇繡女家中找你,其實(shí)去了很多次,但總是過門不入。我怕你怨我恨我,但你知道,那個(gè)時(shí)候的顧翊均,有太多懸心的放不下的東西,雖然未必有裊裊珍貴,但我不得不背負(fù),我不敢忤逆母親,這么些年,確實(shí)讓你受了不少委屈。我想,你恨我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當(dāng)我看到別的男人陪在你身邊,我嫉妒、吃醋,可那點(diǎn)兒虛榮心和自負(fù),讓我不得不用冒用‘顧公子’的姿態(tài),若無其事地對你說話,其實(shí)那天蕭綰就問我,是不是心里有你?!?/br> 裊裊搖頭,拼命地?fù)u頭。 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惶恐,好像,好像他交代完這些“遺言”,就徹底在她的世間灰飛煙滅含笑九泉一樣,她怕極了,怕看到他笑,她就干脆不抬頭,一直拼命阻止他說話。 顧翊均失笑,“我說沒有。裊裊,原諒我。其實(shí),我心里知道有就夠了,因?yàn)闆]辦法奢求你回到我身邊啊?!?/br> “對不起裊裊,我本來是希望你好的,找個(gè)男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完一生。但是幸好,如果我不能活著等到這一天,這就是老天對我最大的仁慈。你知道,我是個(gè)……很自私的人……” 話音落了,猶如一縷被風(fēng)吹散的炊煙,飄入塵埃。裊裊握著的手松了,她怔怔地抬起頭,顧翊均已經(jīng)闔上了雙眼,薄紙般的面容,一縷灰白的陰翳籠罩之下,含笑的睡顏,恬靜溫潤,好像,再也沒有任何遺憾。 裊裊握住他的手,沒有說一句話,心卻奇跡般地靜了下來。她露出一個(gè)笑容,任微弱的風(fēng)吹干臉頰上的的淚痕。 …… 裊裊一去之后,便是多日不歸,霍蘩祁再度見到她時(shí)過了快小半月了,霍蘩祁去過一趟顧翊均暫住的小院,但顧坤只讓她留了一會,沒教他見著顧翊均,裊裊也不見芳蹤。 而近來銀陵皇城最令人矚目之事,莫過于太子大婚典禮,以及不少人翹首以盼的廢黜之議。 才幾個(gè)月大的小皇子阿朗,轉(zhuǎn)眼之間成為銀陵城最大的新貴。 從宮里頭出來之后,霍蘩祁的綢莊便熱鬧起來了,成日里多的是人,霍蘩祁不便招待,又怕他們擾了云娘師父的安歇,索性閉門不出,暫且賦閑。 莊叔如今也不常去打漁賣菜了,一心一意陪云娘養(yǎng)胎,霍蘩祁有時(shí)也來見她,云娘心思玲瓏,見她又是憂愁又是面帶桃花色,不禁打趣道:“阿祁要做了皇家的媳婦啦,你以前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