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可依，猶如離群之雁，境況會是可以預(yù)見的凄涼。

    霍蘩祁嘟唇，“你還沒聽我說，就不答應(yīng)了?！?/br>
    步微行緊了緊眉，眸光一瞥，只見言諍鼓了兩腮自覺地背過了身，繼續(xù)裝聾作啞，步微行鳳眸微低，“我的記性不差，已經(jīng)付過了酬勞?；粜」茫鋈瞬荒茇澋脽o厭?！?/br>
    “我……我……”他都說“貪得無厭”了，她還能說什么？

    自小到大，除了桑田和霍老大，她從沒跟別的男人說過這么多話，可是步微行這人一點人情味都沒有，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不說，一出口能把人噎死，霍蘩祁還是個少女，臉皮沒那么厚，他都嚴辭拒絕了，她也不能不識趣。

    少女輕咬嘴唇，倔強地握住了拳，“好，我就不打攪你了，我已經(jīng)幫你辦完事了，以后……”

    “什么時候起的念頭?！?/br>
    霍蘩祁微微一愣，只見男人不耐地蹙眉凝視著自己，眼如深海般不可測，只見暗涌，不見駭浪，霍蘩祁悄聲道：“昨日夜里，我聽到他們說，要是我不嫁給劉阿滿，就只得被打發(fā)到外地去，到時候就再見不著我母親了?！?/br>
    步微行不可置否，“沒有人有必要，插手你們家的家務(wù)?！?/br>
    霍蘩祁一怔，既然他都把話說絕了，還問她做甚么，耍她么！

    天色漸暗，暮云翻卷，一股云雨意宛如筆尖翻滾的一滴濃墨將要墜下來。

    青石黛瓦的煙雨小巷，枕河人家的唱晚蓮舟，在暮春的晚潮聲中跌宕如畫，步微行轉(zhuǎn)身，言諍也跟著上來伺候著，步微行給了他一記眼色，便沒有再回頭地登上了馬車。

    言諍從護衛(wèi)手中接過一柄油紙傘遞給她，“先拿著，又要下雨了。”

    霍蘩祁倔強地不接，不知道對方一巴掌回絕又給個甜棗是什么意思，言諍嘆了一口氣，聳聳肩，“其實我們公子的意思，小姑可能有所誤會?！?/br>
    “我誤會他什么了？”霍蘩祁驚奇。

    言諍翻出一包銀子捧在手里，“霍小姑，霍家你是走是留，那是你們的家事，我們公子說到底是外人，他總不能慫恿或者慶賀你搬出了霍家，至于銀子什么，他不缺錢，你幫了他忙，這點銀子他不會計較的?！?/br>
    “我不收?！被艮榔顡u了搖頭。

    這些年要接濟她的人也不是沒有，霍蘩祁不喜歡被人施舍，一碼歸一碼，呈堂之事他已經(jīng)用銀子了結(jié)了，這事已完，他不接受自己協(xié)助，那就沒有道理再施予恩惠。說到底，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緣分。

    言諍見她固執(zhí)不收，也并不勸她，只是撐開了眼瞼表示了下無奈，道：“其實，霍小姑你在芙蓉鎮(zhèn)舉目沒有投靠之人，楊氏暗中有加害之意，劉阿滿又不死心要娶你，可謂前有狼后有虎了，但公子喜歡說一句話，凡事呢，破而后立，你敢闖出去才是真本事。”

    “我知道了，多謝你的忠告?！被艮榔钜膊皇菦]想過離開芙蓉鎮(zhèn)，只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死后就安葬在城郊，父親也葬在那塊有山有水的地界，母親無依無靠，又病魔纏身，沉疴難除，她不肯跟自己走。

    馬車之中傳來男人冰涼的傳喚聲：“言諍?！?/br>
    “屬下來了?！毖哉娛栈劂y錢，看了一眼霍蘩祁便舉步跟著馬車走了。

    霍蘩祁所料不差，霍老大果真對白氏不死心，這一回又帶著楊氏霍茵母女將白氏逼入了縵回廊腰一隅，白氏雖驚不亂，盡管楊氏咄咄逼人。

    霍茵道：“阿娘，這女人怎的這不知好歹，現(xiàn)在劉阿滿都愿意拿十頭豬來換她推糞車的女兒了，她還不同意！”

    “什么？”白氏驚愕地望著霍茵，“什么推糞車？”

    霍茵呵一聲冷笑，“裝什么糊涂，你女兒出去幫人家推糞車趕鴨子賺錢的事兒，你不知道么，她平日里攥著幾個銅板摳門得死活不肯買饅頭吃，省得那點兒錢不都給你了么。真是一朵欺世盜名的雪蓮花啊，阿娘，你看她還裝呢。”霍茵真是厭煩透了白氏，在霍家蹭吃蹭喝，還得她爹賺錢來將她泡在藥罐子里供著養(yǎng)著，憑什么。

    白氏最初的震驚之后，她慢慢地反應(yīng)過來，原來自己那些繡品并沒有換到錢，是女兒日日幫人做這些活兒換來的！

    她才十五歲，這個年紀(jì)的小姑誰不是父母雙親捧在掌心溺愛的嬌嬌寶貝兒，可她的圓圓，每天背著最大的竹筐出門，采滿滿一整筐的茶葉回來，披著暮色歸來，滿臉臟灰，誰來心疼過她？

    都說霍老大為人公道，可霍老大又幾時把她阿祁當(dāng)家里人看待過？是她們孤兒寡母沒本事，留在霍家飽受看輕地賴活著。

    白氏哀痛地盯著霍老大，嘴唇沁出了血絲。

    美人凄愴的面容宛如映了水敷開的梨花，霍老大正有一番憐惜之情，楊氏卻在他開口之前，將霍老大的手臂往后一拽，霍老大怕她這婆娘發(fā)火又要鬧著回娘家，忍氣吞聲地不敢聲張。

    楊氏牙尖嘴利嚷嚷不休，不過一會兒，她拍了拍手，隔了小院的籬笆門，遠遠聽到外頭哄鬧的一陣陣豬叫聲，此起彼伏，好不歡樂！

    白氏瞬間膝蓋一軟，震驚地癱坐在地，“你們，咳咳……你們背著我和阿祁答應(yīng)了？”

    楊氏冷笑，露出雪白的兩排牙，“十頭豬呢，在鎮(zhèn)上能換五十匹雪錢絲。你平日里除了躺在床上繡花知道什么！換了雪錢絲回來，你們在霍家白吃白住十多年的債我才勉為其難同你抵消了，你還有什么不知足的?！?/br>
    這十多年，除了飯食和藥膳的錢，霍蘩祁同白氏絕沒有瞎拿過霍家一文，雖然藥膳費用可觀，但也不值得十頭豬??！

    楊氏這一冷笑，忽聽得身后傳來清澈得如冷冰相擊之音：“大伯母好氣派，這算什么，強收債券么！”

    諸人一回頭，霍蘩祁風(fēng)一陣兒似的沖上紅木階，將白氏一把抱了起來，“母親?！?/br>
    白氏淚如梨花，“傻孩子，你在外頭做苦力，為什么瞞著娘？”

    要說以前白氏還有幾分猶豫不決，現(xiàn)在是全沒有了，既然在霍家也是這么個苦日子，留在這兒受人白眼還不如出外頭自生自滅。

    白氏情緒激動，連連咳嗽起來，霍蘩祁撫著白氏的背，仰頭，鏗鏘有聲地回道：“當(dāng)年大伯父與大伯母收容我們母女，可沒說過欠債，也沒留過借據(jù)，如今要起錢來一個個理直氣壯。我已經(jīng)承諾了，不管是五頭豬，還是十頭豬，下半輩子我霍蘩祁做牛做馬一個人還?！?/br>
    霍蘩祁抱著白氏起身，白氏身子柔弱，百病纏身，霍蘩祁對母親心懷歉疚，可要不是霍家人逼人太甚，霍老大對她母親圖謀不軌，她真要委屈自個兒也不是不可商量。

    “娘，我們離開罷，以后跟這個霍家沒有干系了。”

    白氏含淚點頭，與霍蘩祁扶持著相攜往外離去。

    楊氏刻薄地拉下了臉，“誰允許你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