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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念頭,如同微末的黑夜螢火一般,卻轉瞬即逝。 不過,陸府的午飯,卻是不好再吃了。 蕭嵩的本能之敏銳,大概和他的心思之細膩處在同一水平線上,才微弱的覺察出那么一丁點不對勁的意味來,蕭嵩便要起身告辭。 結果,就卡在這么一個節(jié)骨眼上,剛剛飲了那杯酒后紅了眼睛暗自垂眸,便半晌不曾言語的賀氏,卻突然開口,直接向蕭嵩問道:“蕭郎,觀我這個孫兒如何?” 陸泛還沒回過神來,突然就被祖母派人叫過來,卻又不說是什么事情,而且,明顯也不是讓他過來陪著招待客人的陸冀,隨著祖母賀氏剛剛這一句任人相看評點的話語落下,心里卻倏忽間閃過了一個不敢置信的念頭。 剛剛問候過后,便一直都謙和知禮的站在旁邊的陸冀,只覺得自己頭皮發(fā)麻,他猛地抬頭看向自己的祖母賀氏,奈何賀氏只管垂眸默經(jīng),并不看他,也只有她手中快速數(shù)過的佛珠,還有那略有些僵硬的手指,微微透露出了幾絲心底同樣的不平靜。 蕭嵩被驚得連手里的酒杯都放下了,滿目愕然的看向陸冀,和這小子同樣如聞驚雷后完全無法平靜的目光對上,終究姜還是老的辣,蕭嵩突兀的一笑,重新拿起酒杯,壓下心中的驚愕之情,一通漂亮話,毫無保留的又夸獎了陸冀一番。 賀氏越見蒼老的手指數(shù)在佛珠上,止不住的輕顫,蕭嵩神色如常、面帶三分笑意的每夸那么一句,她的心中便如擂鼓一般,“咚”得一下,幾乎難以發(fā)出任何言語。 終于琢磨過味來的陸泛,看看僵硬的站在那里的兒子,看看強撐著冷靜的母親,再看看不停的捋順著那一把美髯呲著牙卻笑不及眼底的蕭嵩,剎那間,只覺得這往日祥和古樸的小佛堂前,今日竟仿佛如臨深淵一般,讓人不敢驚擾絲毫,生怕打破望不見盡頭的深淵之下那片詭異的靜寂。 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只是一瞬,賀氏終于開口,蒼老的聲音仿佛從很遠處傳來,如同穿透了什么一般,才恍恍惚惚的落入了眾人的耳中。 “我也老啦,說不定哪日,便可隨夫君一同去……” “阿娘!” “阿婆!”陸泛和陸冀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道,陸泛想要開口,念及母親語氣中的復雜和悲哀,卻又不知道在這個時候,除了單薄的安慰,自己還能做什么,說什么。 “阿姊可莫要這么說?!痹趫鲋?,除了賀氏,也就蕭嵩是同一輩分的,連忙開口勸了這么一句。 賀氏的話語,蕭嵩也聽得頭皮發(fā)炸,一不小心,竟然直接揪下來了一根胡子,疼得他下意識的“嗷”了一嗓子,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過,蕭嵩這般舉動,倒是恰好打破了賀氏未經(jīng)的言語,她那張越發(fā)蒼老年邁的面孔上,極瘦、極薄的嘴唇微微顫抖,呆了呆,才收回心神,強自繼續(xù)道:“……夫君已經(jīng)去了,也不知我這身子,還不能撐到看見孫兒成親那一日?!?/br> 蕭嵩一側的眼角跳了一下,心中卻暗道,賀家阿姊年紀雖大了,心思卻是依舊敏銳,她若是說一句,“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見玄孫出生”,蕭嵩立刻就能掰著手指給她數(shù)一數(shù)這長安城中年齡相當?shù)男∧镒樱纯从胁畈欢嗟?,這就尋了中人向人家小娘子的家中遞個話,兩相意見一致,再合個八字,尋個吉日便能上門提親去唄! 偏偏她和蕭嵩卻只說到想要看到孫兒成親,這是單單只盯上他蕭家了?。?/br> “……我卻有個不情之請,”賀氏抬頭,看向蕭嵩。 蕭嵩臉上依然帶著笑,卻在心中止不住的腹誹,既然明知道是不情之請,何必還非要開這一次口! “蕭郎你同夫君本就是至交好友,咳……”賀氏又低低的咳嗽了一聲,然后才繼續(xù)道:“又有我和meimei一母同胞的情誼,臨老臨了,我這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幾個子孫后輩,今日恰逢其會,便冒昧以求,若是蕭郎不嫌棄我這長孫,便——” 賀氏又是一陣低聲咳嗽,悶得人心里發(fā)堵。 陸冀扶著賀氏,擔憂得低聲道:“阿婆……” “……”蕭嵩其實很想讓她閉嘴別再繼續(xù)說了,可是,賀氏今天顯然是鐵了心,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不情之請”給說出來的。 蕭嵩眸光微閃,干脆并不打斷賀氏言語,就等她說完為止! “便為我這孫兒,求娶一親……望與蕭家女,結為秦晉之好。”賀氏忍著咳嗽說完,只覺蕭嵩的目光銳利,有如實質。 驀地,被這樣的目光盯著,賀氏早就如同枯木的心里,竟是微微一顫。 蕭嵩久久未曾言語。 賀氏也不再多言,一時間,此地竟然靜得令人心生畏懼。 隨著賀氏的話語落下,陸冀的背脊僵直,十來歲的少年已經(jīng)漸漸懂事,卻又仍舊還很單純,還看不懂很多長輩的心意。 他不懂,祖母為何要在今日,如此突兀的替他求親,那位蕭家的女兒,如今也才五歲,裴氏平日出門走動,甚至都還不曾帶著女兒出來過。 良久,蕭嵩終于開口,他又捋順了兩把胡子,穩(wěn)穩(wěn)的坐在那里,仍舊是帶著三分笑意的模樣,掰著手指頭數(shù)道:“阿冀如今是才十歲,這會兒定親還是太早了些,莫說是你我這等世家門閥,便是尋常百姓家的兒女嫁娶,也得十五六歲方可,阿姊莫要心急,過個幾年,待到阿冀弱冠之時,便是他阿耶阿娘不急,我肯定也要上門來催……容我想想,我蕭家這輩的女兒,蘭陵長房還有蕭筱、蕭娪、蕭蓁,還有誰來著……反正俱是和阿冀年齡相仿,若是到時候,阿冀還未娶妻,我那侄孫女兒也還未嫁,咱們再來好好商量商量這兒女親家的喜事!” 賀氏眼珠幾乎都睜大了,她嘴唇顫抖著看向蕭嵩,似是從沒想到,蕭嵩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待到阿冀弱冠之時”,十年之后,她還能不能活著尚且未知,蕭嵩這般約定,莫說是雙方交換信物,甚至連具體是哪個人、連個靠譜的口頭約定都沒有。 更何況,什么蕭筱、蕭娪、蕭蓁,說是蘭陵蕭氏長房,可是,這世間有誰不知,蕭家長房雖在,可是卻只有蕭嵩這一脈才是記在宗譜上的嫡支! 蘭陵蕭氏傳家,仿佛自有一套邏輯,卻是并不單以嫡長論之。 賀氏想要為自己孫兒求娶的,乃是蕭嵩和她meimei賀氏的親孫女,哪里是什么至今還遠在蘭陵的隨便哪個蕭家女? 蕭嵩的臉上雖然還帶著笑,但是,在場幾人,誰還不知道,他此時已經(jīng)不耐煩到了極點。 若非賀氏乃是陸象先遺孀、又是他接發(fā)妻子的親姊,蕭嵩恐怕早就摔門而去。 “時間不早,家中還有要事在身,我這便——”蕭嵩告辭的話語還未說完。 “蕭嵩!”賀氏帶著幾分凄厲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