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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夫人喝了兩口茶,這才略略好了些,卻仍是氣促不止,房間里滿是她拉風(fēng)箱般的喘氣聲。 三境草廬往前不遠(yuǎn),便是掩翠齋,那掩翠齋里埋著的,便是……那個(gè)人。 侯夫人的心如墜冰窖,冷汗重重濕透了后背。 ☆、第752章 三十年前的那椿往事,是壓在她心底里的一座山。 那山冷、高、險(xiǎn)、重,將她的人、她的心,將她這整整大半生,盡皆壓成了齏米分。 她生生地忍了三十年,忍得她滿頭青絲熬成了白發(fā)。 她本以為,她已經(jīng)忍到了頭,那眼中釘已然死于刀下,那一家子野種也終于分出府去,那座壓在心底的大山,亦終于挪出了心底,讓她能夠好好地喘上一口氣。 可是此刻,那座大山分明又重新壓在了心頭,而她的心,已經(jīng)再也承受不起這般的重量了。 那一刻,侯夫人只覺得脊背異常地沉重,那心底里的山似有實(shí)質(zhì),壓得她的脊骨又向下彎了一彎。 她不明白事情是怎么敗露的,更不明白這多年前塵封的往事,又是如何被眼前這年輕的女子挖了出來。 她只知道,她不能再讓這位郡主娘娘往下說了,再說下去,只怕他們平南侯府就真的完了。 侯夫人抬起眼睛,混濁的視線掃過眼前那一道清滟的麗影。 那就是她嫡親的孫女,當(dāng)朝勇毅郡主,逍遙伯夫人。 不知何故,侯夫人覺得,這道麗影亦如一座大山,威勢赫然、高高在上,而她,只能仰視。 一念及此,絕望的寒意驀地自后心竄起,激上喉頭,嗓子眼兒里像是塞了一團(tuán)棉絮,又堵又癢,劇烈的咳嗽再度響起。 “什么周婆子?”一旁的崔氏終于忍不住滿心狐疑,出聲問道。 傅珺與侯夫人對上,她自是樂見的,然而方才她二人的對話卻明顯打上了機(jī)鋒。 平南侯府難道竟還有什么秘辛不成? 崔氏只顧盯著傅珺打量,卻沒注意到一旁的張氏,此時(shí)的她雖是神情鎮(zhèn)靜,臉色卻有些發(fā)白。 傅珺不著痕跡地看了張氏一眼。 傅莊臨死前與張氏見過一面,將自己殺人之事盡皆說了,至于殺人的真正理由以及他的身世之謎,他卻一絲未露。張氏此時(shí)面色蒼白,應(yīng)是想起那周婆子其實(shí)是死于傅莊之手的。 淡淡地挪開視線,看著咳嗽不止的侯夫人,傅珺不緊不慢地道:“祖母保重身子要緊,旁的皆可不論?!?/br> 那一刻,她清滟的眸光水波微漾,如秋水湛涼:“祖父素以忠孝持家,孫女所作所為,亦不過忠孝二字罷了。還請祖母莫要忘了,這忠字,可在孝字的前頭?!?/br> 清清淡淡的話語聲,在秋風(fēng)中劃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所有人皆是心頭一凜。 崔氏的臉?biāo)查g白了白,旋即唇角微撇,垂眸不語;張氏則始終視線低垂,望著手里的素帕出神。 侯夫人藏在袖中的手卻松了下來。 這是明火執(zhí)仗的威脅! 然而,此時(shí)此刻,這威脅卻讓侯夫人如聞綸音,繃緊的心弦瞬間放松。 既是威脅,便表示傅珺不會再就此事繼續(xù)追究,畢竟,這種事情鬧得大了,對誰都不好。 只要不追究便好。 侯夫人心底里長長地呼了口氣。 她已是風(fēng)燭殘年,固然什么也不怕,可是,她不能不為傅庭著想,更不能不為傅庭的子孫著想。傅家已經(jīng)沒了爵位,若是再多上一個(gè)禍亂子嗣的罪名,只怕傅庭這一房也保不住。 “民婦老糊涂了,郡主娘娘莫要見怪?!焙罘蛉祟澪∥〉胤鲋趮?媽/的手起了身,對傅珺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牽強(qiáng)的笑:“這人年紀(jì)一大,有時(shí)候說話便不中聽,還請娘娘萬萬莫往心里去?!?/br> 語氣雖仍有些生硬,態(tài)度卻比方才軟和了許多,那臉上的笑幾乎是有些討好的。 “祖母何必這樣說,倒叫孫女過意不去。”傅珺笑容清淺,眸色明凈如天空。 侯夫人攥緊了袖子里的手,垂下眼眸,視線并不與傅珺接觸:“還請娘娘見諒,民婦身子不適,這會子可要進(jìn)去歇著了,娘娘也快些回去吧,看累著。” 依舊是恭謹(jǐn)?shù)恼Z氣,連祖母的自稱也沒了,擺足了以下待上的姿態(tài)。 崔氏再度狐疑地打量了傅珺一眼,又看了看侯夫人。 侯夫人的態(tài)度前倨而后恭,這其中定是有什么事,或者說,傅珺方才那簡短的幾句話,定是對侯夫人造成了相當(dāng)?shù)耐{,才讓她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這樣快。 到底是什么呢? 崔氏眼神微閃,沉吟不語。 傅珺此時(shí)已是站起身來,語氣是標(biāo)準(zhǔn)的恭謹(jǐn):“祖母在老宅多保重?!?/br> 再簡單不過的一句問候,卻令侯夫人神情陡變。 她猛地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傅珺,眸色十分陰沉。 傅珺卻是眉眼微彎,恬然一笑。 侯夫人的眼神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黯淡了下去。她似是有話想說,唇角微微掀動(dòng),而最終,卻是垂首無言。 她自是聽明白了傅珺辭中之意。這是讓她這把老骨頭終老故里,再不要妄想重返京城。 這想法令侯夫人的心底浮起濃重的不甘,而再一轉(zhuǎn)念,卻又化作苦澀。 時(shí)至今日,她一介民婦,拿什么去和如日中天的郡主娘娘斗?就算傅玠有出息,上頭壓著一個(gè)傅庚,他也很難掙出一片天來。 侯夫人心底的那點(diǎn)不甘,在冷酷的現(xiàn)實(shí)面前,終是消散了去。 她向傅珺笑了笑,那慈藹的面容隱去了一切情緒:“祖母知道你是個(gè)孝順的孩子,祖母也望著你好?!?/br> 傅珺微微蹲身,未再言語。 看著對方那張不動(dòng)聲色的臉,侯夫人瞬間像是又衰老了一些,整張臉都黯淡了下去,靜默片刻,終是扶著于mama進(jìn)了內(nèi)室。 “啪嗒”一聲輕響,秋香色的錦簾在她的身后落下,擋住了她衰弱的背影,留下滿室蕭瑟。 房中靜極,所有人皆不曾說話,槅扇外有淺淺菊香,迢遞而來。 崔氏提了素綢帕子按了按唇角,出言打破了沉默:“老太太終究有年紀(jì)了,變故陡生,她老人家自是受不住,身子便一直沒見好?!毖粤T又轉(zhuǎn)首吩咐:“素云,去將燕窩湯端進(jìn)去,老太太一會子要用。” 那廂素云便應(yīng)了一聲。 傅珺掃眼看去,卻見素云已是一身婦人的裝束。 她是今年開春嫁的人,此刻穿著一身青綢衣裙,外頭罩著鴉青比甲,發(fā)上只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