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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凹”字型的,她連著轉過兩個轉角,猛一抬頭,忽見花幛里竟然還有一人。 此人竟是個男子! 顏茉這一驚非同小可,忙伸手掩唇,將沖口而出的那聲驚呼掩了下去,只睜大眼睛打量著那個男子。 那男子穿著一身半舊的豆灰素面兒寬袖衫,疏疏拓拓地立于花幛深處,身量修長,兩鬢微霜,長發(fā)散落于肩,只于發(fā)頂處將一根玄玉簪子束起少許。此時見有人闖了進來,他亦只抬起眼眸淡淡地掃了一眼,復又移開了視線。 顏茉一眼看罷,心下稍安。 觀此人衣著,倒有些像是夫子或門客一類的人,只要未曾沖撞到什么貴人,她便放心了。 她定了定神,上前幾步向那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向花幛的另一頭指了指,復又向那人蹲身行了一禮,以極輕的聲音道:“驚擾了先生,請先生恕罪。小女子只是暫避,稍后便會離開。” 此時,花幛那頭已然傳來了說笑聲,女孩子嬌聲嚦嚦,宛若鶯啼燕咤,于花香中聽來卻也十分應景。 “……這花兒開得多好,咱們采些罷。”聽聲音,這似是那茜衫女子在說話。 輕湖衫兒的女子便道:“長在這里不更好看么,何苦摘它下來。” 茜衫女子便道:“你不知花堪當折直須折么?待花殘之時,這滿枝皆空,又有什么意思?”語罷,輕輕一嘆。 ☆、第662章 茜衫女子有些惘然的話音裊裊未息,一時間花幛那頭便安靜了下來。 良久后,方有另一聲輕嘆響起,卻是那輕湖衫兒的女子嘆道:“你說得果然有理。像那顏姑娘,年紀老大卻還是獨自一人,便如這花兒一般,顏色舊了,自是無人看顧了?!?/br> 被人這般背后議論,且又還叫個陌生男子聽了去,顏茉縱是再大方,心下亦難免尷尬,不由自主地便瞥了那男子一眼。 那男子卻并未看她,仍是一臉疏淡地立在那里,側對著顏茉,望著花幛外的天空兀自出神。 他這態(tài)度倒讓顏茉自在了一些,便又向他睇了一眼。 這一眼看罷顏茉才驚覺,這男子竟是生得極為俊美。 自側面看去,他的眉骨比一般人略高,眼神便顯得格外深邃,由鼻骨至下頜便如工筆畫出的一般,格外地干凈利落,卻又含著幾分流麗,叫人一眼也看不盡。 只是,在這謫仙般的俊顏上,卻不見一絲仙人的灑脫,反倒有種說不出的愴然。那微白的兩鬢蒼色冥冥,便四周繁花如錦,亦掩不去他身上深深的寂寥。 不知何故,顏茉竟覺有些鼻酸。 這男子身上的滄桑,她在這一瞬間感同身受。 外頭的說話聲不知何時停了,那兩個女子已然離開,東風繾綣而來,花幛內甜香浮動,枝頭花朵迎風輕顫,似在向著來人點頭致意。 顏茉向那男子蹲了蹲身,轉身便往回走。 行至轉角處,她悄然回首,卻見那男子仍舊立在原地,孑然不動,似是以一身孤冷抵御著這萬千繁華。 “先生何苦如此。”顏茉忍不住輕語,腳步亦停了下來。 那男子轉眸看了看她,一言不發(fā)。 “小女子與先生萍水相逢,后會無期。倒要勸先生兩句,凡事看開一些,過自己的日子便是。先生若覺命運不公,便想一想小女子?!闭f到這里。顏茉展顏一笑,“方才那兩個姑娘口中之人,便是小女子。雖她們覺得小女子可憐,可小女子卻不覺有何不好。似小女子這般做老個姑娘,不用看男人臉色過活。不用被婆婆小姑欺負,手上銀子又夠花,可自在得很呢,旁人說得再多,小女子只當她們沒事亂嚼舌頭?!?/br> 說到此處,顏茉自己撐不住笑了起來。 那男子眸光微深,向顏茉又看了一眼。 顏茉便笑問:“觀先生氣度,想是夫子,又或是門客?” 回答顏茉的,自然又是一陣沉默。 不過。顏茉這些年頗見過些世面,倒有些察顏觀色的本事,見這男子眸中似有不以為然之意,她便知自己是猜錯了。她倒也不尷尬,灑落一笑道:“啊,原來是小女子猜錯了,那小女子再猜一猜,莫非,先生是府中的伶人么?” 男子仍是一語不發(fā),身上的氣息卻驟然冷了下來。 顏茉忙蹲了蹲身。歉然道:“請先生忽惱,小女子妄言,請先生莫往心里去?!?/br> 言罷她又直起身來,自顧自地笑道:“無論先生是做什么的。只看先生這樣子,想必是讀過書的罷。若依小女子說呢,這書讀得太多卻也不好,書讀得多的人,想事情就會特別細致,其實過日子哪有那般精細?不過是衣食住行。想得太多反受其累。這天地何其廣闊,先生身為男子又有多少便宜,何苦積步原地,自苦如斯呢?” 那男子大約沒料到顏茉竟能說出這么一番話來,眉眼之間到底動了幾分顏色。 顏茉見狀,忍不住掩唇輕笑。 “這樣才好。先生現(xiàn)在看來倒有了些活氣兒了,方才看著像個石頭刻的人似的?!鳖佨孕χ溃瑥陀侄咨恚骸靶∨雍詠y語,望先生萬勿怪罪,小女子這便去了,先生自便罷?!?/br> 說罷她便轉過了身,這一次卻再不復回首,那道宮紫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花幛深處。 傅庚凝目看著那道背影。 若是熟悉他的人在此,必能看出他此刻的神情有些瞠目結舌。 這個女人,倒還真是……奇詭。 奇詭得讓傅庚不知該如何形容。 他原是從秋夕居出來的。 方才他在秋夕居探病,鄭氏忽然便發(fā)了狂,不僅抓住他的衣衫不放,還將他的頭發(fā)也打散了,弄得他一身狼狽。 他已經(jīng)很久沒在秋夕居過夜了,一時間只尋到了一件家常舊衫,他便隨意披了,頭發(fā)也只隨手挽了挽,便自走了出來。 鄭氏病勢漸沉,如今連傅璋也不大識得了,每天或是昏睡,或是醒過來發(fā)狂,有時候兩三個人都按不住她,只能一/日/日用藥壓著。 魯醫(yī)正說,鄭氏只怕熬不過這個年去。 若照此說來,過不了多久,傅庚續(xù)弦之事便又要成為平南侯與侯夫人的關注點了。 一思及此,傅庚心下便十分煩躁,自秋夕居出來后,他也未辨方向,只信步而行,不知不覺便行至聞笛別館,這才發(fā)覺府中有女客,他便避在花幛之間,隨后便遇到了這個奇怪的女人。 這女人真是怪得很。莫名其妙地上來便說了一大通話,言語中竟對讀書大加詆毀,還自稱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