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44
傅珺往錦暉堂請安時便沒來得及帶傘,而是一路走的抄手游廊。一行人在廊下走時,便總有些細若牛毛的小雨星飄進來,絨絨地撲在人的衣服上。 江南多春雨,空翠濕人衣。 傅珺一面走著,一面便望著廊外的那一角天空,心下微有些悵然。 再過兩個月。這江南姑蘇的婉轉風物,便要成為她的回憶了。她人生中的五年光陰,亦將隨著這回憶而一同收藏在姑蘇城中,收藏在這個風色溫柔的季節(jié)里。 若說舍不下這姑蘇的風物,傅珺覺得卻也未必。此地雖好,終非她的去處。這一點她很明白。想來,她的一切感慨,還是在于這歲月的匆促與時間的無情,在于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錦瑟年華,卻大半囿于這院墻之內,因此才會有感而發(fā)吧。 傅珺無聲地嘆了口氣,忽聽耳旁傳來一個清糯的聲音道:“給表姑娘請安?!?/br> 傅珺側首望去,卻見微雨之中,錦暉堂的大丫鬟吳音穿著一身蓮青色的衣裙,撐著一柄蓮花油紙傘,盈盈地立在一院子的深碧淺綠中,白膩的面龐暈然生輝,宛若畫中一般動人。 見是吳音出現(xiàn)在此處,傅珺心中微有些詫異,面上卻是含笑道:“你怎么這會子來了?” 吳音不疾不緩地步上回廊,收住雨傘,向傅珺見了禮,這才柔聲道:“是老太太叫婢子來跟表姑娘傳話的。老太太說雨天路滑,表姑娘又是才從外頭回來的,便免了今日的請安,叫表姑娘在屋里好生歇一歇?!?/br> 傅珺一聽此言,心中訝異更甚。 宋夫人若真要免了她的請安,昨晚怎么沒派人來說?這個時候派了吳音過來,時機與人選都有些怪怪的,叫人摸不著頭腦。 此時吳音已經踏前了幾步,親扶了傅珺的手,柔聲道:“老太太昨兒一直忙著旁的事,便沒想起這事兒來,今兒起床后方想起來了,還怨婢子們沒早些提醒呢,便使了婢子過來傳個話。表姑娘便請先回去吧,莫辜負了老太太的一片慈愛之心?!?/br> 吳音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婉轉動聽。然而,握著手里多出來的那張小紙條,傅珺卻陡然覺得心驚。 往日里她只覺得吳音說話動人,卻從未曾深想過她是個怎樣的人。 而今想來,那一道婉轉而清糯的聲線,便像是吳音最完美的防護罩。人們的注意力皆為那聲線所吸引,卻鮮少有人去注意到這個人。 吳音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或者說,她到底是誰的人? 傅珺凝下心神,將眼風向吳音身上掃了一掃。 吳音亦抬起眼來,看了傅珺一眼。 二人視線相接,一觸即分。 不知是不是錯覺,便在視線相觸的瞬間,吳音只覺得有兩道冷湛湛的流波,在自己的面上輕掠而過,竟叫她心里驀地一凜,后背竟沁出了一層細汗。 而待吳音再度抬起頭時,傅珺卻已經轉開了眼眸,面上的溫笑一如此刻撲面而來的春風。只聽她細聲道:“既是外祖母垂憐,孫女自當從命?!闭f著又向吳音笑了笑:“勞煩你跑這一趟,辛苦了?!?/br> 吳音不敢再看,垂首后退兩步,柔聲軟語地道:“這是婢子該當?shù)?。?/br> 傅珺笑道:“知道你是外祖母身邊得用的,我也不多留你?!睆陀窒蛏娼溃骸澳闾嫖宜退蛥且?。” 涉江應了聲是,吳音又再向傅珺屈了屈身,這才撐了傘,與涉江一同步出了回廊。 ☆、第234章 傅珺是帶著滿腹的疑問回到幄葉居的。 一路之上,她一直都在回憶關于吳音的種種:她的表情與動作,她說話的語氣,還有她不經意間流露的情緒等等,皆被傅珺一一記起。 便是在這些回憶中,傅珺恍然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幕。 那一天,她折了兩枝梅花去看宋夫人,卻在錦暉堂的階前險些摔倒,好在青蕪反應快,傅珺也是有驚無險。 便是在那個瞬間,荃兒那奇異的情緒投射動作,不經意間便印入了傅珺的腦海。而此刻,當傅珺再度憶及那一幕時,在她的腦海中呈現(xiàn)出來的,卻是吳音那張慘白的面孔。 當看見傅珺險些摔倒時,吳音嚇得臉都白了,那雙時常隱在聲音中的眸子里,流露出的竟然是nongnong的擔憂與關切。 那表情傅珺很熟悉。在沈mama與許娘子身上,這種表情時常便會出現(xiàn)。如今回想起來,這還是傅珺第一次見到吳音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吳音對自己很關心。這是傅珺得出的第一個結論。 而這關心理應無關傅珺的身份,卻更像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關懷,一如許娘子或沈mama。這是傅珺的直覺得出的結論。 而到得此時傅珺才驀地反應過來,以一個丫鬟來說,吳音的年紀可算是非常大了。她至少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這般年紀的丫鬟,在一般人家早該放出去嫁人了。而吳音卻一直守在錦暉堂。據傅珺所知,宋夫人也沒表露出要將她許人的意思。 傅珺還記得,她偶爾聽孫mama說過一嘴,說吳音并非家生子,而是宋夫人從伢婆手中買下來的。 既是如此,這吳音與府中各路人等的關系,理應比較單純才是。且根據傅珺的回憶,吳音也的確不怎么與旁人往來。雖是宋夫人身邊得用的一等丫鬟,平素卻極是低調。為人處事皆是淡淡,無論與哪一房都走得不近,卻也不見疏遠,只保持在很適宜的距離之間。 可是。便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何卻獨獨對傅珺表現(xiàn)出了關切之情呢?這其中原因何在? 傅珺一面在心里暗暗思忖著,一面便帶著人回到了幄葉居。 青蕪等人見傅珺面色嚴肅,早已安靜地將傅珺送進了她慣常起居的東次間,青蔓便輕聲問道:“姑娘??梢瓤诓??” 傅珺此時方回過神來,便道:“嗯,你倒了茶便下去吧?!?/br> 青蔓應了聲是,便向那哥窯青瓷盅里倒了熱熱的茶,放在傅珺手邊,又揮手將小丫頭們都摒退了,便與青蕪兩個拿著針線笸籮退出門外,掩上屋門,她們兩個自端了小杌子守在門口做起針線來。 傅珺便向案邊的直足榻上坐了,將吳音遞過來的紙條打開細看。 那紙條上只有兩行字。寫著“未央有異當速去,需防嫣與蟾月樓”。 看著紙條上端正的字跡,傅珺微有些發(fā)怔。 這是提醒傅珺姜嫣之事的。時機也算是很好,便在傅珺回府的第二天,吳音便冒險遞了條子過來。 且不論吳音是從何處打探得來的消息,只看她此番行徑,便可知是友非敵。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