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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并不太冷。偶爾有微風刮過錦簾,便能看見窗外的天空依舊一片漆黑。朱雀大街上空寂寥寥。唯有馬蹄聲響,帶動車廂微微地搖晃著。 傅珺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前世她去省城參加高考時,也是在這樣的凌晨時分。她獨自坐上長途公交車,奔向未知的陌生的城市。 那時的她,心中有惶惑不安,亦有期盼歡喜。而此刻,她的心情卻是全然的平靜。連不安也沒有。大約這就是所謂的沒有實感吧。在傅珺與這個時代之間,橫亙著數(shù)千年的時空距離,這種處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奇異感覺,傅珺相信,除了她的同道之外,無人能夠體會。 “見了娘娘,只需安守禮儀,不說不該說的話,不做不該做的事,便無事了。”侯夫人淡聲道。 “是。”傅珺乖巧應(yīng)道。 難得這位祖母還能囑咐她這些。估計也不是為了她。而是為著平南侯府的聲譽計吧。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了約有四十多分鐘的樣子,便停了下來。侯夫人戴好貂皮帽子,由傅庚扶著下了車。 東邊的天空微微泛起魚肚白,黎明的曙色還只是一角微光,停息在皇宮門前高大的雙闕上,刻下一道模糊而又肅穆的影子。 傅珺仰起頭,凝視著這莊嚴的建筑,心中微有些激動。 于mama等人皆已下了車,此時便圍了上來,許娘子亦上前替傅珺的手爐里換了新碳。又將傅珺全身上下的衣物看了一遍,輕聲地道:“姑娘過會子便不能坐車了,得走進去?!?/br> “嗯,我知道。”傅珺答道。昨天許娘子已經(jīng)跟她說過了。便是誥命夫人進宮,亦只能靠一雙腳走路。因此她早有準備,穿的是最舒服的一雙靴子。 略作收拾之后,侯夫人便走到宮門前遞了牌子。因此處乃是后宮,傅庚是不能進去的,傅珺便在此處與傅庚作別。跟在兩個宮女身后走了進去。 在門外看那雙闕時,只覺得這宮殿莊嚴雄渾,而走進去之后,里頭卻并不像傅珺想象得那樣闊大,那宮道亦不算寬,估計只能容一輛規(guī)制稍小的馬車通行。 傅珺跟在侯夫人身邊,一面走一面打量周遭的景物。 宮道兩邊點著燈籠,也不知是何材質(zhì)做的的,在微熹的黎明中光暈盈然,倒顯得比外面更暢亮些。地上的雪掃得干干凈凈,路的兩旁是沙地,沙地再往后則植著幾排高大的柏樹,宛若衛(wèi)兵一般分列兩側(cè)。 這樣的樹、沙與路大約綿延了近五百米,傅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皇帝的后宮么,如此無趣的庭院設(shè)計,毫無華麗可言,皇帝在這里能完成傳宗接代的大事? 傅珺暗自腹誹著,卻見那兩個宮女向右一轉(zhuǎn),這段無趣的路終于行到了盡頭。而當傅珺轉(zhuǎn)過這個彎,眼前景色驀地變了個樣。 那是一片好大的庭院,院中假山重疊、樓宇隱現(xiàn),早開的梅樹紅顏米分妝,長綠的喬木青碧如玉,不遠處還有煙霧氤氳繚繞,耳中但聞泉聲汩汩,宛若琴韻。那雪白的煙云裊裊升起,襯著周圍樹木上的殘雪,有一種特別的旖旎風流。 這才是三千佳麗應(yīng)該呆的地方,亦是傅珺想象中金碧輝煌的大內(nèi)禁苑。 那兩個宮女帶著傅珺她們,自一條以彩色鵝卵石拼出的甬路橫穿過整個庭院,再轉(zhuǎn)過兩、三道宮門,前方便豁然開朗。初升的朝陽恰在此時躍出云層,照在眼前這座宮殿的琉璃瓦上,華麗而又莊嚴。 帶路的一個宮女輕聲道:“此處便是太后娘娘所居的歲羽殿?!?/br> 歲羽,傅珺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她記得前些時候王氏教讀詩經(jīng),曾有“鳳凰于飛,翙翙其羽”之句。這歲羽便是拆分“翙”字而來,太后娘娘居于此處,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娘娘尚未起,夫人請隨我來。”另一個宮女恭聲道。 侯夫人點了點頭,跟在那宮女身后轉(zhuǎn)向左首,穿過一小片竹林,便行至了一處偏殿。那宮女微微屈膝,無聲地退了出去。不多時,便見一位穿著絳色宮裝,發(fā)上戴著小巧翅冠的女子,帶著兩個小宮女走了過來,一見侯夫人便行禮道:“見過傅夫人?!?/br> 侯夫人忙扶起她道:“宋姑姑請起?!?/br> 那女子便就著她的手起了身,含笑道:“夫人喚我寶樓便是?!?/br> 侯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道:“還未恭喜你升任掌事呢,稱一聲姑姑可不是該當?shù)???/br> 宋寶樓笑道:“夫人便會打趣我?!?nbsp;說罷便叫那兩個小宮女端上茶點,又客氣地道:“娘娘已經(jīng)起了,夫人且等一等。天氣寒冷,夫人和四姑娘這一路想是乏了,先坐著歇歇,喝口茶?!?/br> ☆、第100章(40月票加更) 侯夫人確實走得有些乏了,聞言便告了座,捧起茶杯來暖手。傅珺亦向旁坐在了張繡墩子上,向那宋寶樓打量了一眼。 這宋寶樓年紀約摸有三十四、五的樣子,瓜子臉兒,白凈面皮,眉眼清秀,兩頰微有幾粒雀斑,說起話來腮邊含笑、眼角生春,一看就頗為可親。 只見她眼風往旁一掃,便向侍立一旁的許娘子招手道:“慧君,你怎么不過來?多時不見,你倒越發(fā)精神了?!?/br> 許娘子便上前要蹲身,宋寶樓伸手攔住了,嗔她道:“跟我還這樣見外?!?/br> 許娘子笑道:“今時不同往日,禮不可廢?!闭f罷依舊蹲身行了禮,這才上前與之廝見。 宋寶樓便嗔道:“太見外了,我要惱了。”說著又輕打了許娘子的手一下,言語間輕顰淺笑,倒有著少女的清真樣兒。 許娘子論年紀比宋寶樓更少,然言行作派卻是端然寧和,看著倒像是比宋寶樓還大似的。而再看宋寶樓對許娘子的態(tài)度,雖親熱卻絕不輕慢,說話時身子微微前傾,言語中親切里帶著敬重,禮數(shù)十分周全。 傅珺見了,不由暗暗點頭:平南侯著實有本事,許娘子這尊大神,也難為他怎么結(jié)識的。只看這宋寶樓的態(tài)度,便能想見太后對許娘子的倚重。人都離了宮,那宮里掌事的姑姑還如此巴結(jié),可見許娘子當年的受寵程度。 傅珺端著茶盅,坐在一張小繡墩上看著許娘子與宋寶樓說話,倒也未去打量周遭的景物??倸w這皇宮里的一應(yīng)物件,她識得的既少,其中的規(guī)矩講究又不大懂。比起那些死物來,她覺得觀察活人更有趣些。 傅珺這一等,便等了又是近四十分鐘。期間宋寶樓與許娘子說了幾句話便去了,留下兩個小宮女來聽使喚。許娘子便湊到傅珺跟前,與她輕聲說了些覲見時的注意事項。 侯夫人一直靜靜坐著,并未加入許娘子與傅珺的談話中。傅珺暗自觀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