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頭上來了？

    王氏伏地跪著，心中百般思量。太子妃此時(shí)也終于和meimei說完了貼己話，這才像想起什么來似的，懶散地笑道：“瞧我，倒忘了還有人在這兒呢，”說至此她略停了一停，依舊沒有叫王氏起來的意思，而是問道：“你便是王氏么？”

    王氏雙手伏地，恭謹(jǐn)?shù)氐溃骸盎啬锬?的話，正是臣婦。”

    “你且抬起頭來我瞧瞧?！碧渝膽B(tài)度懶懶的，語氣里有著十二分的輕慢。

    王氏緩緩直起身體，抬頭看著太子妃的方向，目光卻停落在太子妃衣襟的位置，并不與太子妃接觸。其一舉手一投足，皆是遵禮如儀，行止十分有規(guī)矩。

    太子妃與盧瑩的視線齊齊掃了過來，在王氏的身上打量了一圈。這四道視線皆帶著令人不快的掂量與放肆，如同打量一件器物一般，在王氏的臉上與身上逡巡。王氏面色未動(dòng)，心中卻漸漸生出了怒意。

    “倒是好個(gè)模樣兒?！碧渝χ蛏砼缘谋R瑩道，語氣中帶著品評(píng)的意味，如同在品評(píng)某個(gè)器物一般，態(tài)度依舊很是簡(jiǎn)慢。

    盧瑩聞言笑了一笑，并未說話，只將一雙眼睛在王氏的眉目之間來回滾了一滾，方才湊到太子妃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什么。太子妃聽了便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寵溺地在盧瑩肩上拍了一下，輕笑道：“偏你這般促狹，真真是個(gè)淘氣鬼兒?！闭f罷看了王氏一眼，又是“噗哧”一笑，像是王氏有多么好笑似的。

    第0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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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妃原本就是宴會(huì)的中心，她與盧瑩的這一番作態(tài)，旁人想不注意到都難。更何況看太子妃這樣子，完全就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因此，那挨著主桌的幾桌夫人們，此時(shí)眼睛雖還看著前頭的戲臺(tái)子，一雙雙耳朵卻都豎了起來

    有些人覺得，比起戲臺(tái)上的戲來，眼前的這出戲明顯更有趣，也更耐人尋味得多。而另有些人則覺著，王氏未免有些可憐?？粗彩酋r花嫩柳般的女子，這般當(dāng)眾難堪，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也挺叫人唏噓的。

    一眾人等心思各異，太子妃卻像是根本沒注意到此間的詭異氣氛。她與盧瑩又說笑了兩句，將王氏晾了好一會(huì)，方才話鋒一轉(zhuǎn)，看著王氏語帶笑意地道：“吾聽聞，那傅編修前些時(shí)候?yàn)閭€(gè)什么人行止不端，被平南侯爺打了，還被御史參了一本？是有這么回事么，王氏？”

    聽著太子妃的問話，王氏伏在地上的手蜷握成拳，旋即又松開，隨后便聽她恭謹(jǐn)?shù)鼗卦挼溃骸盎啬锬?的話，臣婦乃內(nèi)宅婦人，御史參奏夫君是為朝堂之事，臣婦并不敢逾矩過問。”

    太子妃一愣，表情微微有些不虞。

    王氏繞過了太子妃問的傅庚行為不檢一事，卻專在“御史參奏”上做文章，回答得堪稱婦德典范，卻又綿里藏針。

    太子妃說白了也就是個(gè)內(nèi)宅婦人罷了。按照祖制，她是無權(quán)過問朝堂之事的。方才那個(gè)問題，若真計(jì)較起來，還是太子妃逾越在先了。

    太子妃盯著王氏看了一會(huì)，豐麗的面上笑意淺淡，宛若一朵白描的牡丹，過了好一會(huì)方才不冷不熱地道：“聽說傅編修將一本唐刻本的珍本，給了你們家剛識(shí)字的姑娘拿著頑。他身為翰林院編修，卻如此輕忽善本珍本，你身為她的太太不知?jiǎng)褡瑁梢娔氵@‘內(nèi)宅婦人’的本份也沒做好?！?/br>
    她聲音淡淡地說完這些話，隨后便拈起茶盞，優(yōu)雅地啜了口茶，表情十分怡然。

    一旁的盧瑩便輕笑了一聲，忙拿帕子掩了口，歉然地看了太子妃一眼，又專注地盯著王氏的臉色細(xì)細(xì)地瞧。

    然而，王氏面上的神色卻無一絲變化，甚至連聲音都十分之平板，只聽她淡淡地道：“回娘娘/的話，臣婦雖愚鈍，卻也幼承庭訓(xùn)，知曉‘夫?yàn)槠蘧V’的道理。莫說臣婦的夫君將書予了小女，便是他一把將書扯爛了燒成灰，臣婦亦只能從旁柔順勸導(dǎo)，卻不能違逆。若一味相強(qiáng)，不僅有失婦德，更有違圣人教誨?！?/br>
    王氏話音剛落，旁邊幾桌的人便同時(shí)面露異色，溫國(guó)公夫人與鎮(zhèn)東侯世子夫人對(duì)視一眼，皆從對(duì)方眼中看到了一絲難以置信。

    本朝太子酷愛藏書，遍尋珍本，京中高門貴戶鮮有不知的。這王氏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說話竟如此大膽?！俺稜€了燒成灰”，這話她也說得出口，竟全沒顧著皇家的臉面。

    聽了王氏這番話，太子妃容顏豐麗的臉上，雍容之色漸漸消失，一絲陰沉爬上了她的面頰。

    此時(shí)，便聽一旁的盧瑩語聲清婉地道：“傅三太太倒真是生了一張巧嘴兒呢，什么話都能說得圓了，真叫人佩服。只是身為臣子之婦，光一張嘴會(huì)說，旁事卻一問三不知，遇事毫無擔(dān)當(dāng)，又怎當(dāng)?shù)闷鸪甲又畫D？不過么……”說到這里她故意停頓了片刻，方才輕笑了一聲道：“這也難怪，庶出的女子，又不是什么世家出來的，便只一張嘴兒會(huì)討巧，倒也怨不得你，原系出身所致罷了。”

    盧瑩的聲音不算太高，那戲臺(tái)上扮作韓公望的伶人正行著一段高腔，將她的聲音掩去不少，因此，這一段話便只太子妃并旁邊兩三桌的夫人們聽見了而已，旁人并不知曉。

    而即便如此，盧瑩的這幾句話，卻是從里到外，將王氏狠狠地奚落了一番。

    太子妃面上的笑容又回轉(zhuǎn)了來，她閑閑地伸出一只手點(diǎn)著桌面，微笑道：“原來如此。還是meimei說得通透?！闭f罷看著盧瑩，莞爾一笑。

    王氏靜靜地聽這姐妹二人說笑完了，抬眸向盧瑩看了一眼，恰好看見盧瑩正笑容溫婉地望了過來。

    王氏迎著盧瑩的目光，驀地嫣然一笑。她原就生得極美，此刻這一笑直如春風(fēng)過水，又似云破月出，清冽而又燦爛，那雙秋水長(zhǎng)天般的眸子里更是光彩奪人，竟叫盧瑩有剎那的目眩。

    當(dāng)盧瑩回過神來時(shí)，王氏卻已自地上站了起來，在眾人的側(cè)目中，正微彎著身子，從容地拂拭著自己的裙擺，那一折腰、一拂袖，當(dāng)真是軒軒韶舉，美不可言。

    “大膽，娘娘尚未叫起，還不快快跪下！”太子妃身邊的一個(gè)宮人喝斥道。

    王氏看也沒看她，只望著盧瑩，語聲淡淡地道：“方才我便想問盧二姑娘了，我等一干臣婦跪在娘娘身前，姑娘為何竟不避過？”

    盧瑩被問得一愣，漸漸地面色便有些變了。

    王氏又轉(zhuǎn)向太子妃，不卑不亢地道：“娘娘千歲，請(qǐng)恕臣婦僭越。方才一眾朝廷命婦向娘娘下跪行禮，娘娘卻不叫盧二姑娘避讓。知道的會(huì)說娘娘愛惜幼妹，若有那不知道的，只怕會(huì)疑惑，我等跪的究竟是娘娘呢，還是撫遠(yuǎn)侯府的一個(gè)姑娘，也需得我等下跪見禮？”

    王氏的話音一落，主廳之中已是完全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