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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眼無珠!” 先帝屈指在案上扣了扣,冷笑道:“看來六郎的戰(zhàn)報果然有問題。伯英你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信都侯一到檀州,便下令緊閉城門,突厥來襲時在城上反擊,突厥退走絕不追趕。范陽節(jié)度使李冠英與臣不忿,商量著帶兩萬人私自出城,夜探突厥大營。但手上沒有詳細(xì)消息,軍備人馬亦不足,反倒被突厥埋伏,兩萬人馬幾乎全軍覆沒,李都督……不幸戰(zhàn)死。”每每回憶一次,我都恨得怒火狂燒。 先帝一拍桌案,怒道:“豈有此理!朕還是頭一次聽說兩軍作戰(zhàn)竟閉城不出的!六郎想干什么?” 我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想,只是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地道:“臣身受重傷,與殘部躲在山谷中,毫無戰(zhàn)力又害怕被突厥發(fā)現(xiàn),不敢擅自行動。檀州守將李信冒死遣回求援,信都侯卻以叛軍之將不值相救而拒絕派兵。沒有傷藥也缺少糧草,多少幸存的兄弟也折在山里。幸而……至尊派安國公馳援?!?/br> 這次先帝沒有說話,卻是緊緊扣住桌案。 “后來檀州突厥殲滅,卻有一隊突厥攻破幽州。安國公馳援臣之時命糧草輜重押后,是以當(dāng)時他身邊并無多少人馬。臣與李信請信都侯借兵,未果。臣請幽州團(tuán)練使秦儀同往,信都侯也沒有遣人的意思。最后是臣強(qiáng)行帶走了秦將軍?!?/br> “哈,真是好得很!”先帝咬牙道。 “突厥偷襲易州,臣再次前去求援,信都侯怕檀州失守,仍舊不肯開城,倒是有幾千人馬自請出城。后來怎樣……至尊都知道了。” 先帝面色鐵青,驀地冷笑一聲,“好得很吶!朕的六弟一向以仁孝守禮聞名,卻原來是這樣仁孝的!數(shù)萬人馬,難道不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李卓、謝公這樣的國之棟梁也敢這樣……也敢這樣算計!朕還以為褫奪王爵降為縣侯已經(jīng)算重罰了,沒想到還是便宜他!” 我沉默不語。雖然我知道先帝恨不能把楚煊一刀斬了了事免得留下禍患,但也只是想想罷了。 沉默半晌,先帝忽然嘆了口氣,懨懨地?fù)]手,“罷了,罰都罰了,也沒有無事而追究前因的道理?!?/br> “至尊,此事可是半個長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蔽也粍勇暽赜U他神色。 “知道又如何?他們卻不知道朕是才明白的?!?/br> “只怕民間的物議會更甚?!蔽胰滩蛔≌酒鹕韥恚爸磷?,信都侯所犯,都已不止是督戰(zhàn)不利,而是瀆職。至尊可還記得從前督戰(zhàn)不利是怎么判的?” 先帝忖了忖,一付即將發(fā)作卻又無能為力的模樣,最后終究道:“你都已經(jīng)將人打成這樣了!” “臣所犯之罪,一點(diǎn)也不會抵賴,出宮之后臣立刻去刑部領(lǐng)罪??尚哦己睢瓍s決不能到此為止!陣亡的將士那里,又該如何交代?” “先皇臨終前有旨,不可廢黜六郎,朕也不敢違背先皇的遺詔將他廢為庶人。”先帝有些無奈地扶額。 我卻絲毫不肯退讓,“從前若有因戰(zhàn)獲罪的,至尊怎么罰的,卻都忘了嗎?那可是斬首示眾的!譬如劍南節(jié)度使謝……” “你說謝翊是嗎?”先帝對謝翊此人竟是十分敏感,“他的確罪不至死,但朕的好國丈領(lǐng)著一群門生天天上奏,朕能怎么辦?可你信不信,今天你打了六郎,崔槐即便是站在當(dāng)場看著你動手,明天也不會上奏職責(zé)六郎半句,倒是會請旨讓朕重重罰你!畢竟六郎碰不得,便一定要想法子遮掩過去,皇家顏面丟不起!” 按照我對姨夫的了解,既然不能給楚煊加更大的罪責(zé),那就只能遮掩過去,他方才任由我打了楚煊一頓出氣,之后就一定會奏請治我的罪,罪名是我為瀉私憤,不與師父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如若不然,百官與臣民便會深究先帝為何不追究楚煊,引出遺詔之事,就更會有人猜想為何會有此遺詔,難道是篡位逼宮不成? 那遺詔我也聽說過一二,大概就是保護(hù)楚煊周全不讓先帝對他下手的。楚煊有沒有野心我不敢講,但若是先帝好生將楚煊安置才京兆做一個閑散王爺而不是讓他到邊關(guān)去還讓他做了主帥,他也不會折騰出這么多事情來。但自古帝王,哪一個會痛痛快快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呢? “朕都已經(jīng)叫你進(jìn)宮了,也就不勞他上奏了。你自己去刑部領(lǐng)罰,杖責(zé)……三十,就說是朕的口諭?!毕鹊墼诹啃讨畷r,還是認(rèn)真思索了一番。 盡管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私心里卻是又急又怒??晌抑琅c先帝爭執(zhí)無用,也就不想再多說什么,只是走到殿中向他行禮,“臣遵旨,臣這就去刑部領(lǐng)罰。”說完一甩袖子就要走。 “你站??!”先帝卻出聲叫住我,“朕還有一事要跟你講。” 第37章 蜜糖裹(下) “至尊還有何吩咐?”我說話有些冷硬。 先帝便加重了幾分語氣, “你先坐下!” 盡管再不愿意,我還是坐回原處,卻又被先帝的下一句話激得又要站起來。他說:“朕記得謝公的女兒及笄兩年多了吧?也沒聽說有婚配的消息。伯英, 你常去謝府的, 總該見過那位娘子,跟朕說說, 那位娘子如何?” “至尊的意思是……” 先帝卻自顧自地接了下去,“謝公樣貌英俊, 聽說謝公的夫人顧氏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想必那謝娘子樣貌是不錯的。朕還聽說, 謝娘子在長安還是小有名氣,似乎極擅音律,箜篌彈得尤其好?” “至尊……” “性子不知如何, 不過謝公的女兒應(yīng)當(dāng)也差不到哪去。但謝夫人去得早,謝公又諸事纏身,或許養(yǎng)得驕縱些。驕縱也不要緊,有皇后端莊大方便是了, 這后宮里缺些活氣?!?/br> “至尊……” “朕準(zhǔn)備擇日迎謝氏入宮……” “萬萬不可!” 我忍不住吼了出來,這一吼竟是將至尊與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見他又是疑惑又是不悅地看著我,才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 少不得又硬著頭皮解釋道:“至尊,我大酈最重孝道,尋常百姓父母辭世方三年不能婚嫁,何況謝家可是百年大族, 規(guī)矩不知凡幾。至尊也不想被烏臺那一群人上書勸諫吧?!?/br> 先帝卻道:“三年?聽說那謝娘子都快十八來,還沒許人家,再過三年,還有人家會……” “謝家的女兒,難道會愁嫁嗎?”我有些不悅。不說娉婷本就生得美貌,有師父的威名與謝家的門楣在,多少人擠破頭都想上門求娶娉婷,師父曾經(jīng)還跟我說起過幾個,只是最后又都覺得不好,這才作罷了?!叭粽媸怯心且蝗?,至尊下旨賜婚,有誰敢不從?” “賜婚?伯英覺得,按照謝公的心意,對哪家的兒郎會青眼有加?”先帝歪著頭問我。 師父倒是沒看上任何人,但這個人也絕不該是先帝。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