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jī)看了一眼后視鏡，然后說：“姑娘，要不要停一下啊，那位先生好像認(rèn)識你。”

    她搖頭：“不用。”

    司機(jī)就沒說話了。

    夕陽完全落下去了。

    陶苒閉上眼睛。十年恍如一夢。

    ~

    那天以后，魏西沉沒再見過陶苒。

    他誰也不見，只忙第一批珠寶的宣傳和銷售工作。魏蕓蕓找了他很多次，都被攔在門外。張小蘭都不敢再吭聲。

    聞凱也見陶苒沒來上班，也大概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聞凱從公司追到魏西沉家里，魏西沉不見他，也不說話。

    聞凱深吸一口氣，拍門：“老大，你不見我我也要說，公司賬戶有人轉(zhuǎn)了三百萬過來，備注違約金?！?/br>
    門突然被拉開。

    男人喘著氣，眼角泛著詭異的紅。

    聞凱有些不忍，但還是說下去：“三百萬，她還齊了。”

    如你所愿，不管用的什么方法，她的后半生，注定被債務(wù)壓著不翻身。聞凱想到陶苒那張臉，其實也不定的……萬一抱上什么大腿，也能好好地過。

    他能想到，魏西沉何嘗想不到。

    他死死握住門把手，表情把聞凱都嚇了一跳。然而下一刻，魏西沉只是極為平靜地說：“我知道了?！?/br>
    沒有讓聞凱去查。

    此后一切都仿佛分外正常，按時工作，偶爾應(yīng)酬，按時回家。

    她于魏西沉，仿佛真的只成了那久遠(yuǎn)的記憶。

    聞凱都在想，這次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但是十七層總裁隔壁那間辦公室，誰也不許進(jìn)去。

    那是陶苒曾經(jīng)的辦公室。

    里面只有幾張還沒畫完的設(shè)計稿。

    整整兩個月，聞凱以為沒有事以后。魏西沉終于暈倒在開會的時候。

    醫(yī)生是個脾氣橫的，檢查完當(dāng)場就怒了：“他當(dāng)自己是鐵人嗎？胃病發(fā)了，休息也不充足，我懷疑他有沒有睡過覺，要真想死，下次直接送太平間?！?/br>
    聞凱這才知道原來心里裂開的傷口，外表看不見。

    魏蕓蕓急忙來了醫(yī)院，聞凱把她攔在外面：“老大需要休息?！?/br>
    魏蕓蕓挑起眼角，露出一絲笑意：“我就看看他。”

    那種屬于青瓷同類人的氣息，敏感得讓聞凱皺了皺眉：“等老大醒過來再說吧?！?/br>
    魏蕓蕓挑眉，也不再糾纏，壓低了聲音：“這次就算了，以后別惹我哦。”聞凱冷漠地看她一眼。

    魏蕓蕓覺得有些沒意思。

    魏西沉為什么不弄死陶苒呢？他在那個滿是兇徒的地方不是很厲害嗎？為什么對一個女人都下不了手？還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魏西沉醒過來的時候，聞凱連忙問他要不要喝水。

    他唇角干裂，眼里的東西終于一片片碎裂，聲音卻很輕：“我夢見她在哭?！?/br>
    眼淚一直掉，怎么擦都擦不完。他的心也跟著流血，那血怎么流都流不盡。

    聞凱不知道怎么接話，事實上魏西沉也不需要他接話。魏西沉拔了手上的管子，就要往外走。

    聞凱看著都覺得心酸。

    “我來開車?！?/br>
    車子開到A市，也要整整六個小時。

    魏西沉回了一趟家，他換了一身衣服，然后帶了一本書，對聞凱說：“走吧?！?/br>
    聞凱看了眼那封面，是以前老版的。

    陶苒少女時的書，魏西沉曾一家一戶，挨個和青瓷吸血鬼一樣貪婪兇惡的孩子們手里，或換或搶來的。

    魏西沉翻開書頁。

    目光落在少女稚嫩的字體上，頁碼165，她寫：今天對達(dá)西先生改觀了，他那樣高傲的人，能低下頭顱，全心愛一個人。我覺得很難得，要是有人這么愛我，那我嫁給他。

    他閉上眼睛。

    那疼痛來得遲鈍。一片一片，似凌遲，讓他無處藏身。

    哪怕是謊言，當(dāng)人低進(jìn)塵埃里，也會信以為真。他夢見她哭了，那時天黑了，她哭得那樣傷心。

    她說分手吧。

    他說了什么？好。

    可不該是那樣的，夢里的自己目眥欲裂，唇角被咬出了鮮血，他內(nèi)心崩塌她看不見，他最后說：死也不分。

    真要分，不如一起死好了。

    愛了這么多年，恨了這么多年。他想遞給她一把刀，讓她生生捅死他算了。

    他不敢想，她哪里來的三百萬。

    她重病的母親怎么辦。

    可是是他不要她，最后她也不要他了。

    有那么一刻，他什么也不想要了，經(jīng)年的恨、她離去的六年，仿佛都無關(guān)緊要。魏西沉最后記得的，卻是他們兩個站在娃娃機(jī)前，她眼神溫柔地看著他：“真厲害。”

    就像這樣，再騙他一次啊，這次長一點(diǎn)，能不能騙一輩子？

    第54章 她曾愛你

    A市恰逢秋雨綿綿, 同事喊陶苒的時候，她才畫完漫畫的第十三節(jié) 。

    “苒苒姐, 你男朋友來接你啦?！?/br>
    陶苒抬起頭，黑色的眼睫輕顫，像水汽氤氳, 透著幾分呆愣的迷蒙。陶苒坐在窗邊, 往樓下看了一眼, 他的車停在工作室門口, 西裝西褲, 撐起傘也在看她。

    陶苒不知道是第幾次解釋：“小彤, 他不是我男朋友?！?/br>
    小彤忍不住笑：“騙誰呀，這個月他天天來接你，還給同事們買了好多禮物, 哪怕不是男友, 那也是優(yōu)質(zhì)追求者。苒苒姐，他長那么帥，跟明星似的, 那車也挺不錯的，你就接受他唄?！?/br>
    陶苒抿唇笑了笑, 沒有說話。

    “辦公室有傘嗎？”

    小彤搖頭：“沒有, 他們先走, 幾把備用傘都被拿走了?！?/br>
    陶苒點(diǎn)點(diǎn)頭，把鼠繪的稿件保存了，下了樓。

    男人的眼睛一瞬就捕捉了她的身影, 走過來將傘撐在她的頭頂：“我送你回家。”

    陶苒后退了一步，將長發(fā)別在耳后：“江燁?！彼f，“我自己可以等公交車。”

    江燁笑了笑：“那我陪你一起等。”

    陶苒就不說話了。

    到底還是江燁撐著傘把她送到最近的站臺。

    他偏頭看她，六年的時間，她氣質(zhì)沉淀了好多，下巴尖了，透著幾分瘦削的魅惑，襯得眼睛更大。以前那雙眼古靈精怪透著靈氣，如今更多的時候是安靜。

    她十指交疊，看著面前的雨幕。

    江燁沉吟片刻，知道她對什么感興趣：“我問了B市那邊的同事，他說可以讓程阿姨去我們醫(yī)院看看?！?/br>
    陶苒愣了愣，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江醫(yī)生?！彼曇糨p輕的，柔和地鼓動著耳膜，讓他眼神也柔和下來?！爸x謝你，但是我媽不會去的。”

    江燁眼神沉靜下來，他是醫(yī)生，哪怕不是肝臟科，但是觸類旁通，也知道程秀娟如今只是吊著命。每一天都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