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還小?！?/br>
“我不小了，我能拉開鐵弓?；首娓付颊f我再長打一點，就能射下金雕！”

不到兩個巴掌長的鐵弓，射金雕……論起忽悠人，永樂帝當真天下無敵。

無語半晌，不想打擊朱瞻壑的積極性，孟清和只得叫來親衛(wèi)，詢問朱高煦的意思。

眨眼-功--夫，朱高煦已走到田地-中-央，親衛(wèi)不敢耽擱，一路小跑。

“伯爺，太子殿下之意，世子可到田間，不必收割，撿拾麥粒即可?！?/br>
孟清和點點頭，讓人提來一只精致的木籃。

黃少監(jiān)本想接過去，朱瞻壑一定要自己提著，“孤有力氣，自己來！”

“世子自己提籃可以?！泵锨搴蛷澭Φ溃暗岦S少監(jiān)陪同世子一起下田，可好？”

“好！”

朱瞻壑點頭，大眼閃亮。

朱瞻圻不甘被冷落，啊啊的叫了兩聲。

朱瞻壑轉過身，嚴肅道：“弟弟在這里等著，待長到和兄長一般，能拉開鐵弓，才能下田?！?/br>
“??！”

“聽話！”

“啊?。　?/br>
“真聽話？”

“啊！”

“好，為兄走了。”

孟清和轉頭，深吸氣，不能笑，絕對不能笑。

天知道，一大一小兩個年畫娃娃湊到一起，場面到底多喜人。

朱瞻壑提著籃子在前邊走，黃少監(jiān)彎腰在后邊護著，生怕朱瞻壑磕碰到一點。倒是朱高煦不在乎，見黃少監(jiān)護得緊了，揚聲道；“不必如此，孤小時候，在校場滾上幾個來回也未見如何！”

孟清和沒上前，負手立在田邊，看著麥田里的朱高煦父子，眉目舒展，有種夙愿達成的感慨。

歷史已經不同。

大明不會再走回原來的軌跡，腳下這片土地曾承受的苦難也不會再發(fā)生了吧？

思緒飄飛間，秋風拂過麥-浪，走到地頭的朱高煦直起身，放下鐮刀。等朱瞻壑走到身邊，見他熱出汗水，小臉通紅，硬是不吭一聲，一把將他抱起，用力拋了兩下。

“好，是孤的兒子！”

父子倆的笑聲隨風傳出，田間的軍漢和農人，似乎都能感受到這一刻的喜悅。

一種帶著蓬勃生機，自內心深處迸發(fā)的快樂。

孟清和也被感染，不自覺彎起嘴角。換做十年前，如何能想到今日？

那時的高陽郡王，還是個行事肆意的少年。一句“小娘”，足足讓他牙疼兩個多月。

肩頭忽然一沉，熟悉的冷香縈繞在身邊。

孟清和臉上的笑意更濃，舉臂覆上肩頭的大手，道：“國公爺，能遇上你，能活在當下大明，我此生無憾。”

甜蜜的情話，他會說，卻不愿說。面對身邊這個人，他只想給出最真實的自己。

聰明，卻依然有些笨拙。

情感無形，卻濃得似血，要化入骨里，真正的刻骨銘心。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忘卻。

正如他之前所言，有此一遭，此生無憾。

沈瑄沒有說話，反手扣住孟清和的掌心，五指-交-纏，用力得讓孟清和手指發(fā)麻?？伤麤]有掙脫。

用力回握，像是用自己的手，攥住整個世界。

再疼再麻，他樂意！

整整半個月，北疆之地沉浸在豐厚的喜悅之中。

八月間，河北大寧都發(fā)了蝗災，好在規(guī)模不大，沒造成太多損失。倒是一些養(yǎng)殖雞鴨的牧民得了好處，散養(yǎng)的家禽個個吃得油光水滑，在互市中售賣，小賺一筆，甚至比得豢養(yǎng)牛羊的收入。

孟清和沒有倡導規(guī)?；B(yǎng)殖，這個時代不比后世，一旦牲畜生病，很可能會影響整個部落的生計。

只是他沒想到，古人的智慧委實不可小覷。

等他發(fā)現(xiàn)時，大寧附近的兩個守御千戶所，養(yǎng)殖雞鴨的牧民數(shù)量早已超過養(yǎng)殖牛羊，還有了專門的“獸醫(yī)”。

據(jù)悉，這些獸醫(yī)多是番邦之人，乘大食海船遠渡重洋而來。本為到大明做生意，結果被大明的繁榮和強大吸引，住下就不想走了。

永樂朝以前，北疆之地一直同貧瘠掛鉤，時常被韃子的sao-擾，每逢春秋都要被打谷草，自然稱不上繁華。

自永樂帝登基，先后將兩個兒子封到北疆，嚴整邊防。又在開原廣寧開辦互市，大力發(fā)展貿易，嗅覺靈敏的商人紛紛行動起來，聚集到順天大寧，為北疆大開發(fā)添磚加瓦。

隨著韃靼瓦剌接連被征服，白帳汗國和莫斯科大公國等接連同大明交好，向大明臣服，王朝威名遠播，越來越多的番邦商人，甚至是王室貴族，懷揣著各種夢想，不惜跋涉千里，來到這片神奇的土地。

不過，比起打慣交道的蒙古和突厥部落，高鼻深目的夷人明顯不招人待見。

為何？

太不講衛(wèi)生！

眼淚鼻涕都用袖子擦，準備一條手帕很難？手帕買不起，草紙總行吧？

解決五谷輪回問題不曉得找茅房，鬧得五城兵馬司的軍漢見到紅毛黃毛就雙眼發(fā)紅，揮舞著鐵尺就想揍人。

吃飯不用筷子，不用匕首，直接上手。

不洗臉不洗腳不洗澡，問一句，回答說是因為信仰。

大明學子愕然，這是哪門子信仰？信仰讓他們不講衛(wèi)生？

韃靼瓦剌兀良哈鄙夷，蒙古鐵騎到過歐洲，傳播過“文明”。一百多年過去，這些夷人還是一樣不開化！

女真人覺得，比起這些夷人，自己稱得上是文明人。

野人女真咬著骨頭，嘿嘿咧嘴，暫不發(fā)表感想。

在大明生活數(shù)年，早已習慣大明服飾，深諳大明生活方式的迪亞士，見到“同鄉(xiāng)”這般表現(xiàn)，恨不能以袖遮臉，掩面疾走。

丟人?。⌒吲c之為伍。

好在環(huán)境最能改造人，在大明生活一段時間，不好的習慣總能改掉。

但也導致另一個問題，大明的外來人口越來越多，呈井噴式發(fā)展。發(fā)展到后來，走在京城大街上，迎面撞到一個人，都可能是某某國的王子大公。

大明的順天，隱隱有了盛唐時長安的影子。

遙遠的絲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