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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瑱卻是精神一振,眼中閃過再明顯不過的殺意。“麾下不聽號令,本就應追責上官。”宋忠輕飄飄的說道,“左右……”話沒說完,徐忠突然插言道:“都督,沈千戶是前定遠侯之子,大行皇帝義孫?!?/br>宋忠一頓,前定遠侯沈良,他是知道的。當初被御史彈劾,又被牽扯進了藍玉謀反大案,本是必死之人,卻被太祖皇帝網開一面,只發(fā)邊塞充軍了事。到邊塞之后,又隨大軍北征沙漠,屢立戰(zhàn)功,最后死在軍營之中。沈瑄出身燕山左衛(wèi),極受燕王賞識,拿他開刀,本就在宋忠計劃之內。可他忘記了,沈瑄是沈良的兒子,還是獨子。洪武帝雖削去定遠侯的世襲爵位,卻沒明說斷絕“義父子”關系。打死一個千戶不要緊,這個千戶,不能是沈瑄。私下里動手還有轉圜的余地,明目張膽的這么干,會給燕王留下把柄,有礙皇帝仁厚的名聲。“依徐指揮之見,該當如何?”宋忠話已出口,不能輕易更改,他需要個梯子。徐忠說道:“以卑職之見,cao練不利者當罰,十五軍棍也就罷了。沈千戶也當責,十軍棍足夠警示,也能彰顯都督仁義。”梯子遞上了,卻不是全然好心。燕王護短,護犢子,旁人不清楚,隨燕王多次出塞的徐忠卻是了然。宋忠以為是網開一面,殊不知,只要這頓軍棍打下去,事情就別想善了。“就依徐指揮所言?!?/br>宋忠話音落下,落在孟清和身上的軍棍陡然一停。嘴里的鐵銹味還沒散去,他只能盡量睜開雙眼,看著跪在風雪中的那個男人,脫下了青色武官服,挺直的背脊,恍然間能撐起天地。“一!”軍棍落下,帶著風聲。“二!”風裹著雪花,呼嘯而過。“三!”背上的傷很疼,疼得要死去一般。“四!”黑色的發(fā)似張開的網,舞開的綢,眼前的背脊依舊挺直,心,開始發(fā)熱。“五!”不知是誰的手,拉起了孟清和的胳膊,扯動了背上的傷口,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記住了。記住了今天的一切,也記下了沈瑄的這份恩情。孟清和記恩,凡是幫過他的人,他都會回報。但,他更記仇。本以為歷史同他無關,可從今天起,從這一刻起,他將真正的走入歷史,真真正正的,走進去!☆、第三十三章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鵝毛般連成一片。天地間,只余一片銀白。“十!”最后一杖落下,軍棍驟然斷裂。宋忠站在雪中,緋色的官袍,肅然的面容,看著單膝跪在地上,面色蒼白,唇角溢出一縷鮮紅的沈瑄,表情深沉。徐忠臉色一變,十杖,僅僅十杖,碗口粗的軍棍竟然斷裂!即便不殺沈瑄,宋忠也是打定主意要廢了他,心腸何其歹毒!“卑職,謝都督!”比大雪更加冰冷的聲音,撕開了朔風。黑色的雙眼,不見一絲情感,只讓人發(fā)冷,一直冷到了骨子里。宋忠心下一凜,他料錯了,即便冒著被燕王問罪的風險,也不該讓這個人活著!眾目睽睽之下,十軍棍結結實實的落下,不能輕易反口,宋忠只能恨恨的一甩袍袖,“今日暫且留下汝等性命,改日若是再犯,定然不饒!““謝都督!”風雪中,演武場內,上千邊軍靜立著,目送官威十足的宋都督離開,所有人的臉上,都如冰雪般冷凝。這就是朝廷派來的都督!徐忠親自將宋忠送回下榻處,臨走前,吩咐趙僉事留下,“勞煩至庵?!?/br>“指揮放心?!?/br>趙僉事拱手,心中同樣對宋忠等人不以為然。一場突來的下馬威,幾十軍棍,不只打冷了開平衛(wèi)邊軍的心,也打醒了仍在朝廷和燕王之間搖擺不定的人。沒人愿意背上一個不忠正統(tǒng),逆反朝廷的罪名。可若是朝廷不給他們活路,也沒人愿意平白去死。落在沈暄和孟清和等人身上的棍子,改日,是否會落在自己身上?沈瑄背后有燕王,有大行皇帝義孫的身份。徐忠等人,除了一身官服和用韃子頭顱堆起的戰(zhàn)功,什么都沒有。今天,宋忠打了沈瑄,也徹底打醒了他們。只要朝廷想辦你,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三品,從三品的衛(wèi)指揮使,指揮同知,四品的指揮僉事,在皇帝親命的一品都督面前,照樣什么都不是。趙僉事看著仍跪在雪中的沈瑄,看著他背上一道道青紫色的血檁子,不免生出一種難言的酸楚。上邊的神仙打架,下邊這些拿刀和韃子拼命的軍漢何辜?同樣是累功升職的趙僉事,更能體會衛(wèi)所邊軍此時的憤怒和不平?;蛟S,這也是四名僉事,徐指揮獨獨留下他的原因。“沈千戶,可還撐得???”趙僉事彎下腰,親自扶起了沈瑄。“標下無礙?!?/br>沈瑄站定,背脊依舊挺直,重新將青色的武官服套在身上,單手扣緊腰間的長刀,向趙僉事行禮,“標下謝僉事,另請僉事代標下謝過掌印救命之情!”“沈千戶。”趙僉事示意沈瑄不必多禮,在大雪中壓低了聲音,“該怎么做,掌印同我等均心中有數(shù)?!?/br>沈瑄抬起頭,趙僉事雙手攏起,話中頗有深意。“那位,還請沈千戶幫忙遞個話?!?/br>那位是誰?不必出口,心知肚明。便是之前還有猶豫,如今這樣,也由不得他們了。“千戶!”沈瑄轉過身,西城千戶所眾人,全都單膝跪在了地上。跟著沈瑄來到開平衛(wèi)的周榮等不必說,高福,馬常等衛(wèi)所邊軍也對沈瑄心存感激。慣于戰(zhàn)場廝殺搏命的軍漢不擅言語,只能紅著眼眶,繃緊了臉頰。強撐著沒有暈過去的孟清和,不顧背上的傷,硬是推開了扶著他的人,搖搖晃晃的在北風中穩(wěn)住身子,光跪著有什么用?此時不表忠心何時表??!孟十二郎單手撐在地上,打著哆嗦,用最后的力氣大聲喊道:“我等愿為千戶效死!”一句話,仿似雷鳴。“我等愿為千戶效死!”丁小旗最先附言,聲音不比孟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