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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小福子趕緊領著兩個太監(jiān)跟上來,皇帝擺擺手,不許他們跟著,獨自一人踱開了。就這么一小會功夫,天上不知從哪里飄來大片烏云,太陽不再像開始時那樣白刺刺的扎眼。天子難為。誰知道當九五之尊會這么難呢?那些匍匐在下面的臣子們,哪里知道坐在龍椅上稱孤道寡的感覺。要思考的事太多了。赫赫商朝,現(xiàn)在空頂著一個天朝上國的名頭,但當年太祖皇帝立國時的顯赫威風早已蕩然無存。太多年的安逸造就了積弱。如今安南、琉球、高麗等國,年年來上貢,年年也在大規(guī)模征兵練兵,誰知道存著什么心機?更別說契丹……不知道那蒼諾,怎樣了?那個蠻族……皇帝猛然停住了步子,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藤架下。幾片黃葉被秋風吹黃,晃晃悠悠地夾在深綠色的葉子里。怎么又想起他來了?皇帝皺起好看的眉。但能不想嗎?臣子們跪在大殿上哀求的場面毫不識趣的闖進腦海,揮也揮不走。九弟的臉上滿是無奈,帶著一股同情似的悲傷。錚兒。一絲不知來路的聲音在風里逸出來,簌然鉆進耳朵里?;实鄣男南癖蝗擞弥讣字刂貜椓艘幌拢腿晦D身,四處張望。身后是空的,徒然滿目終年不變的如畫美景。“皇上?”又有聲音鉆進耳膜。皇帝的眉皺得更緊了。皇上?怎么不是錚兒了?“皇上?”他終于找到聲音的來處,轉頭一看,一個宮裝婦人和兩名宮女就跪在不遠的地方。“哦,是淑妃?!被实刍剡^神,目光在她微凸的小腹上掃了一下,放柔了聲音,“怎么還跪著?起來吧。”淑妃自懷了龍種,在太后皇帝和皇后面前膽子都大了不少。從地上站起來,圓圓臉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歡喜地笑著道,“臣妾遠遠就看見皇上走過來了,本來想著皇上會進來韻梨宮,沒想到皇上到了這就不挪動了?!彼さ交实凵磉?,抬頭看看上面,奇道,“這藤架有什么稀奇的,讓皇上看得這么仔細?”皇帝不想和她說朝廷上的事,見她笑容燦爛,倒也不好掃她的性,強自擠了一點笑容出來,“藤架當然沒你好看。朕本來就想到韻梨宮看看你的,走,陪朕進去坐坐?!庇謫枺吧碜幼罱€好?御醫(yī)每天都過來看嗎?”“每天都過來呢?!笔珏娀实坌θ莺吞@,更加高興,陪著皇帝一道散步,一邊道,“臣妾昨天見到皇后娘娘,還在說呢,臣妾在宮里吃好的穿好的,也不能老是無所事事,一定要好好護著腹里的龍種,為皇上添一個保國衛(wèi)家的小奴才,也算為國家做了一點功勞。”皇帝沒想到她忽然會往這上面提,煞住腳步,“這是朕的兒子,怎么說是奴才?”小奴才這詞是宮里常用的,不但太后和皇后等人,就連皇帝本人也常常說。淑妃哪里知道這個詞今天犯了皇帝的忌諱,一邊還露著笑容奉承道,“皇上您是天下人的主子,您一人之下,誰不是奴才呢?”皇帝聽了,臉色已經(jīng)有幾分不自在了,但又不想喝斥這個懷孕的妃子,淡淡笑道,“父親和兒子是一家子人,血脈相連的,就是你們,也是朕的家人,哪里說什么奴才和主子的話?”淑妃也是最近懷了龍種,處處得意慣了,竟沒有聽出皇帝的話鋒,笑著答道,“別人可以這么想,皇上可不能這么想。臣妾平常聽王大人他們那些老學公說,什么天子無家……”“閉嘴!”皇帝一聲沉喝,“區(qū)區(qū)一個妃,你要教訓朕嗎?”淑妃正說得高興,一聲響雷就轟在頭上,頓時臉上發(fā)青,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臣妾……臣妾不敢……”連頭也不敢抬,聲音直發(fā)顫。后面兩名宮女見前面兩人聊得正好,不知怎么忽然天威震怒,都唬得臉無人色,陪著淑妃跪下來一起發(fā)抖。皇帝滿腹怨氣無處可去,低頭瞪著不識趣的淑妃,想起她身子不便,要是嚇壞了她,傷了孩子,不但自己心里過不去,連太后也會見怪,只好忍著氣,咬著薄薄的下唇,對宮女們揚揚下巴,“跪著干什么?扶你們主子進屋去。”自己轉身走了。可憐的淑妃被攙了起來,兩腳都無力了,軟軟的站不直,可憐的看著皇帝的背影在有些凋零的花叢里閃了幾閃,終于不見了。皇帝一連被人潑了兩盆冷水,心上悶火反而越燒越旺,連御花園也不逛了,黑著臉踱回蟠龍殿。他平日不召妃子伺候的時候都獨自在這睡,算是天子的寢宮。小福子這個機靈鬼,見皇帝離開皇后寢宮,猜到他多數(shù)會回來,早就在這里候著了,遠遠看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墻后轉出來,連忙上前請安,“主子,主子該餓了吧?要不要傳膳?”他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說話也小心翼翼地,一個字的廢話也不敢說。皇帝斜眼瞅他一下,忽然心道,他這么討好奉承我,不過是為了我是主子,主宰他的生死富貴罷了。我當主子,又不過是因為有這個江山在撐腰。要是我失了江山,就不是主子了,這些人會怎么看我?他平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想到這里,覺得心浮氣燥,氣血翻騰,說不出的難受,皺眉道,“滾開?!?/br>大步跨進房里,抬頭又看見里面站著幾名宮女,更是煩悶,沉下臉命令,“都給朕出去!”宮女們嚇得慌忙散去,皇帝卻還覺得不解恨,一個跨步又到了門口,朝侍衛(wèi)們喝道,“滾!都給朕滾!”把門砰一下摔上。門外太監(jiān)宮女都被他驚得雞飛狗走,侍衛(wèi)們本來職在守衛(wèi),不輕易走的,但天子開了金口,今天早上守詠譚閣的同僚又被打得半死,誰敢在這時候逆龍鱗?乖乖的,一聲不吭退到發(fā)火的主子看不到的地方去。頓時,整個蟠龍殿變得冷冶清清,一點人聲也聽不見。皇帝選了一張椅子坐下,怔怔發(fā)了一會悶,漸漸的似乎又清醒起來。為什么發(fā)這么大的火?為了那個野族?天子威儀,是不應該輕怒。不,不,不會是為了那個居心叵測的蠻族。他忽然又想到自己下旨打了玉郎一頓,不知道那小猴子現(xiàn)在怎樣了?得了一些教訓沒有?皇帝的腦里,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玉郎縮在九弟懷里叫苦連天的模樣,小鼻子皺成一團。他雖然挨了打,但至少有人疼。想到這里,皇帝又坐不住了,仿佛下面這塊明黃色,代表著天子威嚴的墊子里藏滿了尖針,刺得他難受。他站了起來,圍著墻壁緩緩踱步。錚兒……蒼諾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