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榮，細(xì)想起來，倒也真的有點(diǎn)可憐。

兩兄弟站在書房里，一個仰頭裝著看墻上不清晰的書畫，一個低頭沉思。院外板子聲和慘叫聲不停地傳進(jìn)來，九王爺思忖了一會，開口求道：“皇上，那些侍衛(wèi)們犯了錯，當(dāng)然該罰。不過可否請皇上賜告罪名，他們?nèi)蘸笠埠酶倪^?！?/br>
什么錯？

皇帝的臉在暗處扭曲了兩下。

詠?zhàn)T閣內(nèi)的一幕又被這個問題從心田里翻了出來。

這些蠢豬，說什么忠心侍主，一個個站在外面，呆頭鵝似的，哪怕其中有一個機(jī)靈點(diǎn)，當(dāng)蒼諾第一次出去時察覺不對，過來瞧瞧，關(guān)心一下主子，他這個皇帝也不至于被……

站在面前的雖然是自己最親近的九弟，這些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得，皇帝臉色鐵青一片，暗里咬著牙，許久才沉聲問，“你一早進(jìn)來，有什么事嗎？”

“是，有要緊事?！本磐鯛斁褪菫檫@個才趕過來的，從袖子里抽出了信箋，正容道，“皇上，昨夜有人偷襲契丹行館?！?/br>
“嗯?！?/br>
回答的聲音不輕不重，聽不出什么意思。

九王爺一怔。

堂堂京師重地，天子腳下，外國使臣的行館居然被人偷襲，是多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何況還不是尋常小國，遭襲的是契丹那個蠻國，如今勢力大增，沒事還要尋事的，怎么皇帝反應(yīng)如此冷淡？

說起家國大事，九王爺不敢含糊，跨前一步問，“皇上，這事處處都透著邪氣，要及早處置才行，晚了恐怕生出更大的事端?！?/br>
皇帝猶站在原地，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墻上的畫。灰一片中，畫上的山水仿佛都化開了，反而像活過來一樣，筆觸說不出的清逸靈動。

“透著邪氣？你說說，怎么透著邪氣？”皇帝背對著九王爺，淡淡地問。

“有幾個大疑點(diǎn)。第一，這里是京師重地，多少重兵守著，江湖大盜-哪敢來這里撒野？第二，如果是為財，契丹行館有什么好偷的？那里是外國使臣的住地，有官兵守衛(wèi)的，貢品早進(jìn)宮了，也沒有什么油水，怎么就想到要偷襲他們？第三，既然被偷襲了，應(yīng)該立即稟報宮里，為什么契丹使者團(tuán)不立即稟報？等天明了，才讓防守的官兵寫信箋來說一聲？……”九王爺一邊想著，一邊把心里琢磨好的疑點(diǎn)說出來，臉色沉重起來，“我想來想去，總覺得是契丹使者故意鬧事。二哥，你說契丹王派這個他者團(tuán)來，會不會就是為了挑起事端，好開啟戰(zhàn)端？偷襲的事，是他們自己支使的？”

他這兩年參與政務(wù)，想事情周到細(xì)密，這樣一想，果然有點(diǎn)道理。

皇帝卻冷冷道，“你冤枉他們了。這事是朕支使的，哼，崔如尚那沒用的奴才，夸口什么第一高手，偷襲一個小小的契丹行館，居然損兵折將，自己還受了傷，虧他有膽子回來見朕?！?/br>
匡當(dāng)！

九王爺宛如頭上被人狠敲了一記，吃了一大驚。

契丹現(xiàn)在就像準(zhǔn)備咬人的獅子，滿腔力氣無從發(fā)泄，巴不得有人招惹它。

偷襲契丹行館，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小事，皇帝一向精明練達(dá)，處事沉穩(wěn)，怎么居然下這么一個糊涂旨意？

“是皇上下令……”他愕然地看著皇帝，“這是為什么？”

“因?yàn)樗麄兊耐踝印被实垓嚾慌?，說到一半，仿佛被人卡住了喉嚨，清逸的臉漲得紫青，好一會才含混地續(xù)道，“……君前無禮?！?/br>
吐了一口長氣，皇帝又道，“朕本來忌憚著契丹的兵力，想著私下解決，不料他們倒有點(diǎn)本事，連崔如尚也殺不了那個蒼諾。區(qū)區(qū)蠻族王子，不過一個跳梁小丑，以為朕治不了他嗎？好，朕就讓他瞧瞧，什么是天子。”

皇帝猛然一個轉(zhuǎn)身，雙手負(fù)背，語氣森然，“朕剛剛已經(jīng)派御林軍去把契丹行館圍了起來，抓拿蒼諾。他不把崔如尚看在眼里，朕倒不信，他還敢不把我天朝大軍看在眼里?！?/br>
九王爺聽這話怒里帶氣，針尖似的戳得人發(fā)疼，心里一寒。那蒼諾的蠻子也真有本事，不知道做了什么，能把二哥招惹成這樣。

但事關(guān)國家大運(yùn)，不能不勸。

“皇上息怒，君前無禮，叫蒼諾王子賠罪就是，何必如此。若是其他小國也就算了，但契丹……”

“契丹兵力正盛，所以動不得，對嗎？”

皇帝尖刻地一問，九王爺也被壓得抬不起頭。

皇帝冷笑道，“朕難道不知道這個，反要你教？”他看著九王爺?shù)皖^站在面前，心里卻不怎么快意。

抓了蒼諾，是出了心中一口惡氣，但如何處理后事，卻讓人頭疼。

九弟說的，句句都是為國家著想的大實(shí)話，如今的契丹，安撫尚怕不足，怎么可以招惹？。

如果天朝兵力強(qiáng)盛，他堂堂天子，一道旨意就要了那下流無恥王八蛋的小命，何必做偷襲的小人？

萬一真的為這個燃起戰(zhàn)火，生靈涂炭，血流成河……

“皇上？”九王爺抬起頭，深深地看著他的二哥，沉聲道，“臣弟不知道那蒼諾做了什么君前無禮的事。但就算他再無禮，此刻……此刻也絕不能抓啊?！?/br>
皇帝沉默了半晌，嘆了一聲。

“你不知道……”皇帝緩緩踱到椅前，停下腳步，聲音已經(jīng)緩和下來，“朕心里的氣，誰也不會明白。崔如尚帶傷逃回來，朕這一股氣……

今天天沒亮，連下幾道圣旨，派兵去行館，打了侍衛(wèi)們，還……”

書房里的座椅是他專用的，上面鋪著明黃色的軟墊，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依然尊崇貴重，皇帝輕輕撫著光滑的椅背，冷笑著，咬著細(xì)白的貝殼似漂亮齊整的牙，“這意是你進(jìn)宮之前下的，這會蒼諾應(yīng)該已被抓回來了，說不定就在過來的路上。我先和你說明白了，契丹雖然難惹，但這惡徒朕絕不會輕易放過。你去和大臣們通個氣，真要開戰(zhàn)，天朝也未必輸。你……回去看看你王府里那只猴子吧?！弊蛱烊橇怂?，犯了錯的，讓他瞧著不順眼的，一個都不饒過。

九王爺逐字逐字地聽著，一個勁想著契丹和天朝開戰(zhàn)的事，正為皇帝來勢洶洶的怒氣焦灼，想著怎么安撫，說道理，讓皇帝平心靜氣地重新考慮兩國關(guān)系，忽然聽見了皇帝最后一句，心里猛地一跳，驚疑不定地看著皇帝。

天色漸漸白了，霧一樣的白光從窗外透進(jìn)來，印在皇帝唇邊的一抹高深莫測的犀利淡笑。

“這是看你份上。換了別人，朕早下旨?xì)⒘?。?/br>
九王爺這才真的聽明白了，仿佛被人用刀戳了哪里似的，整個彈起來，呼嘯一聲，轉(zhuǎn)身就往大門撲去。

第六章

玉郎在九王爺出門后不久就起了床。倒不是他勤快，實(shí)在是登門拜訪的客人太能鬧騰了，陳伯抹著一額的冷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過來再三地稟報，客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