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已經(jīng)是暮后。

    落日的余暉盤旋在雪林之中，照耀著空氣中水汽凝結(jié)的小冰晶，宛若鉆石星辰般璀璨。霞光做底色，虞淮坐在石臺邊淺酌的風(fēng)姿入畫，勝似光景無數(shù)。

    即便是做了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滄笙偶爾看著他，依舊會有不真實感觸。無聲無息地走近，在他對面坐下：“今天怎么想起來喝酒？”

    虞淮自然給她面前的杯盞內(nèi)添上酒，但笑不答：“陪我喝一些吧。”

    滄笙詫異看他一眼，復(fù)而想想，他倆在一起這么久，竟從沒單獨對酌過。

    酒盞滿了，滄笙順從舉了杯，在他的酒盞邊碰了一下，笑吟吟：“成，那今天咱們就敞開了喝，且看誰的酒量淺一些?！?/br>
    從暮后到天黑，星辰漫天，幽靜無聲。

    滄笙同虞淮在一起從沒覺著無聊過，又或是說這世間唯有彼此如此契合，眼界一致，有說不完的話題。

    不知怎的，說及了司慕，對于這個人，滄笙其實有些話想對虞淮說，但話到嘴邊總是徘徊。

    她說不出口的，虞淮幫她說了：“蘆心道你親自查辦了司慕的事，從他的乾坤袋里拿走了一個東西?！?/br>
    這一剎挑明了，才知道大家都只是心照不宣地隱而不發(fā)。依帝君的本事，怎會連發(fā)生在十方鏡的事皆不知曉呢？

    滄笙點頭：“是有這么個東西?！?/br>
    “是什么？”他看著她，眸光清亮，又仿佛期盼。

    “一本丹方的殘卷?！睖骟洗鬼嬃艘豢诰?，“與我手中的殘卷剛好湊為完整，所以留著了?！?/br>
    她聽見他輕輕笑了聲，短促的一個“呵”的單音，匆忙到讓人體會不到里頭的情緒。

    他們便不再談話了，戛然而止。

    沒有爭吵，但兩人都能體會到，那一剎縈繞的溫緩氣氛被凍結(jié)至冰點。

    也沒有人離開，沉默地對酌。不知虞淮是否是在維持著完整地表象，至少在滄笙心里，今天還是他們成婚的紀(jì)念日，他們理所應(yīng)當(dāng)要共同待在這個別院之內(nèi)。

    一壺酒飲盡，滄笙起身溫酒，忽而聽聞背后傳來聲音，低低的。

    “滄笙，你喜歡我什么？”

    滄笙回過頭來。

    云溪泉的水霧如煙，籠罩著粼粼水面上倒映的白光。明月?lián)泶髟谟莼吹募珙^，他的神情很淡，眸中再尋不見一絲微光：“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用錯了詞？這個詞，本該是你我的禁忌?！?/br>
    滄笙知道他情緒地由來，并不回答他的話，低聲解釋道：“我看過那本殘卷，根本沒有補心之法。他所說的只是一個概念，沒有成功的案例?！币活D，艱難道，“你是不是懷疑司慕是我殺的？我說這是巧合，你信嗎？”

    “你說了，我便信?！?/br>
    滄笙激動起來：“可你不信我是真的沒有補心的方法?！?/br>
    “你只要把殘卷給我?！彼斐鲆恢皇?，淡淡道：“無論是否是一個概念，有沒有成功的案例，能不能實施，我們可以商量?！?/br>
    滄笙朝后退了一步，一言不發(fā)。

    她緊張且防備，身體崩著，指尖在袖下攥得發(fā)白。

    虞淮復(fù)朝她走近了一步：“你不愿意補心?！?/br>
    “……”滄笙終于抬頭迎視他，空蕩蕩、黑黝黝的瞳，沒有太多被稱為感情的情愫。

    “我知道。因為補心之后，你體內(nèi)守世的定律再度恢復(fù)平衡，你會失去帝君的修為?！彼斐龅氖志従徧?，放在她的發(fā)頂，輕輕拍了拍。淺笑的嗓音，陳述著殘酷的現(xiàn)實，“兩相權(quán)衡，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滄笙微微皺起眉，有些困惑迷茫：“我對你不好嗎？”難道真要放棄帝君之位，換來一段感情，才算圓滿？

    虞淮低眸凝望著她，笑里有揉碎了的溫柔：“好啊。但我想要你愛我?！?/br>
    “……”滄笙久久沉默。

    夫妻十多年，即便沒有維系緊固的愛情，但至少有了愛惜，看不下他的痛楚，看不得他眸中的破碎。

    “……沒辦法的?！彼钗丝跉?，伸手在乾坤袋中摸出那張記載補心之法的殘卷，交給他，“我沒有騙你。卷軸上記載，第十天有花名為紅塵，無形無色，寄情而生，可補缺失之心。紅塵補心，只在情，并不會損毀我的修為，可這殘卷出自遠古時代的，如今第十天已經(jīng)崩塌，紅塵花湮滅無痕，殘留的紅塵氣息寄托凡人情愛而殘存保留，但這樣無痕無根的東西如何能用來入藥補心？”滄笙不想他在為這種沒有可能的事偏執(zhí)下去，勸說道：“虞淮，放棄吧，好不好？”

    虞淮眸中晃了晃，仍是接過殘卷，攥在手心。

    末了，低頭在她的臉頰輕輕一吻：“就當(dāng)給我一絲念想吧，阿笙?！彼奈抢p綿輾轉(zhuǎn)，留戀至她的耳畔，聲線黯然低?。骸拔沂钦娴?，快要撐不下去了。”

    滄笙閉上眼，無聲無息伸手將他緊緊抱?。骸岸?，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哦吼吼憋了個大招，今天夠長吧?。?！

    明天或者后天就把大結(jié)局放上來啦，同志們，準(zhǔn)備下本書見啦。

    PS：下本書題材跨度有點大，不知道親們感不感興趣，不過大綱寫下來就一句話：不甜不要錢！

    書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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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補心之法有沒有效用, 滄笙心里其實很清楚。

    當(dāng)年她剜心之后來到第十天, 便就是為此而來，雖然彼時對期間的緣由是半蒙半猜, 如今因為殘卷豁然開朗, 但足以證明補心之法的真實性。

    她在凡間呆了數(shù)千年，紅塵凝聚的“情”讓她嫁給了凡人虞淮，感情持續(xù)了多久？

    答案是不及百年，又或許更短一些。

    這樣的投入消耗是不對等的, 她與虞淮也不能拋下第二天的職責(zé)，遠赴第十天, 所以她起初才不愿將補心之法交出來。但最終的結(jié)果是與愿相違的, 她還是將殘卷給了虞淮。

    這樣前后矛盾的行為是滄笙甚少做出的, 她一旦認(rèn)定了什么，若沒有合理、足夠她肯定的理由，便不可能輕易改變主意。

    這個“理由”，滄笙事后想過，若她還有心，那應(yīng)該就是因為心軟。但是她沒有，或許只能定義成情感與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