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對比我在工作上的步步高升、一帆風順，當時的琳君，或許真是她從小到大未曾面對過的困境。身為她的男友，我或多或少察覺了一些她的困窘，但那個時候的我，卻只是個不體貼的傢伙而已。我非但一點也沒有說出安慰的話語，也為了她不替我感到開心而賭氣。

    「上次一起打網(wǎng)球那個人，他竟然又打來要我陪他練習，哈哈哈！」電話上，我開心的說著，而電話另一頭的琳君，只是傾聽。

    「不過網(wǎng)球要打得好真是不容易，看來妳也滿厲害的！」我忽略女友的沉默，繼續(xù)說著，但隱隱有一股怒火開始在我胸口醞釀。

    「改天跟我一起去吧，如果妳去慘電他的話，應(yīng)該會很好玩！」

    「。」

    「妳雖然很久沒打了，但是以校隊身手，應(yīng)該還是可以輕鬆獲勝吧?！?/br>
    「。」

    面對電話中，那無言的空白，我終于忍不住不悅。

    「有聽到嗎？怎么都不說話？」雖然我很清楚她有聽到。

    「嗯。有聽見。」琳君簡短地回答了。

    「怎么了嗎？」我問。我是真心的疑問。

    「有點焦慮而已?！?/br>
    「什么事情？」焦慮像是會傳染的疾病一樣，我也開始感到焦慮，但我的焦慮卻是無以名狀，因為我完全無法處理此時琳君的情緒，不行、也不想。

    「今天出去發(fā)傳單，有點受挫。」琳君說。

    學生時期的琳君，是個自尊心強盛的女孩。她的考試成績永遠比我好，甚至有時還是班上的前幾名。法律系是眾所皆知的高分科系，而在其中名列前茅的人，必定是不容易。而如此艱難嚴苛的學習環(huán)境，也不會被擊敗的琳君，卻在最簡單的「發(fā)傳單」這任務(wù)上，受到挫折，想必她的心情肯定非常非常難以言喻。

    但這一切，都只是現(xiàn)在的我在腦中反覆對自己檢討，所做出的結(jié)論。當時的我，僅是感到憤怒又無可奈何而已。

    「明天總會發(fā)完的，不是嗎？」我說。我想，這是敷衍式的安慰。

    「不會。發(fā)不完。」電話傳來女友情緒極度低落的聲音。

    「本來大家就不喜歡拿傳單嘛。」我持續(xù)敷衍。

    「才沒有，前輩們半天就發(fā)完了。」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惆悵，那樣的惆悵是基于我無法提供解決方法，也無法替她分擔任何事情，連情緒也沒辦法。也許，另一方面，我也討厭她竟然無法受到我快樂的影響吧。

    「他們應(yīng)該把傳單丟進垃圾桶了吧，哈哈哈！」我乾笑三聲，試圖讓氣氛好些。

    「今天先這樣吧，我好累，先洗澡睡覺了?！?/br>
    一聽到這樣的話，扣裙:玖肆伍壹柒陸叁叁伍，我竟再也無法忍受女友的冷漠，提高了音量。

    「不要這樣，開心點。」我大聲說。緊緊抓著手機。

    「我就是開心不起來！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我要去睡了！」琳君不甘示弱。鬧脾氣總是她的強項的。但自大學畢業(yè)、開始工作以來，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了。

    「睡就睡！」我怒吼，伸手將電話掛斷，并把手機摔到一旁床上。想不到手機砸上雙人床后，又彈了出來，撞到床邊小茶幾上的化妝鏡，化妝鏡倒了下來，又像骨牌效應(yīng)般撞倒了琳君的一罐化妝水，化妝水滾落、摔碎，液體流了一地。

    「他媽的開玩笑吧！」我再次大吼，卻只能無奈開始清潔。

    清潔的同時，我暗暗希望琳君可以回電，說些什么并不重要，我只希望她可以主動跟我和好。但是等了一個小時，連訊息也沒有。

    我開始有些后悔，但卻又不想要再打電話給她。我不想道歉，也不想要再次面對她那龐大的無助心情。

    儘管如此，隔天一早我還是傳了訊息給琳君，沒有用任何抱歉的字眼，只是跟她說了早安、希望今天也可以加油。但是她直到中午才回覆了一張可愛貓咪的圖，什么文字也沒有。

    這下子，徬徨與落寞的心情終于完全感染我了。

    「喂？忙嗎？」我撥了電話給她。前三通都是直接進入語音信箱，我一時還以為我的電話被封鎖了。

    「忙。剛剛在開會。」琳君用壓抑的語氣說。

    「對不起。不要生氣?！刮抑苯亓水?shù)恼f了。身為律師，無法明明白白的認錯，就算是像這樣的認錯，也只是律師為了達成目的而說出口的字詞而已，不具任何實質(zhì)上的意義。

    「。」

    「對不起?！刮艺f。

    「好啦。我要去打電話了?！古阉坪跎晕Ⅲ犘噶艘恍?/br>
    「週末一起吃飯吧？」我提出邀約，雖然我明知這個週末還需要跟文忠學長討論資料，以及那個網(wǎng)球練習。

    「再說啦。掛電話了，掰掰?！古言噲D冷漠的說，旋即掛斷電話。

    成果并不完美，但至少稍微好轉(zhuǎn)了一些。我鬆了一口氣。

    當晚，我們終于可以正常地講電話了。琳君沒有再出去發(fā)傳單，只是在辦公室裡打電話、查資料，雖然還是被拒絕的一蹋煳涂，但至少比發(fā)傳單時，被路過的人忽略的打擊來得小。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也都只能用電話聯(lián)絡(luò)，而好幾天沒能與女友親熱的我，只能靠著網(wǎng)路上的色情影片與雙手解決需求。偶爾，我會想起銀行的曉慧，還有那幾張不堪入目的yin穢照片，以及那些網(wǎng)路上搜尋來的刺青圖。那些神秘的名字與代號讓我產(chǎn)生很強烈的好奇心，好想弄清楚這一切是否只是巧合，或者另有隱情？

    但命運卻要我在經(jīng)歷最悲慘的打擊后，才能解開這一切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