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吃過飯就上樓睡覺去了，我看出來哥哥們有話和我說，但是今天是不行了，有什事明天再說吧。

躺在床上，頭枕著自己的手，我休學(xué)了差不多一個學(xué)期，這次回國還有得煩了，雖然一直沒有把課程拉下，回去補考就可以了，朦朦的想著，這回朱言恩總算幫得上我的忙了。

第二天早晨，由於在療養(yǎng)院養(yǎng)成的好習(xí)慣，我一大早就起床了，到花園去散步，露珠點點，空氣清新，鳥兒叫得很歡，我到了以前常去的涼亭，看見已經(jīng)有一個人在那里了，走近一看，原來是爸爸。

鼻頭一酸，聽哥哥們說，mama死后，老爸就一蹶不振，思維也越來越遲鈍了，我看著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盯著一叢花，輕輕的走過去，“爸…”

叫了幾聲之后，老爸終於抬起頭，天啦，以前儒雅溫文算得上是個中年帥哥的老爸現(xiàn)在看起來至少老了十幾歲，兩斑白，眼神也由以前的清亮到現(xiàn)在的混濁，他楞了楞神，半晌才像認出我來似的，“噢，依然啊，什時候回來的？來，坐爸爸身邊。”

我看他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睡袍，即使是夏天，早晨也是比較涼的，“爸，怎不多穿件衣服出來？”

“噢，嗯。”老爸隨口應(yīng)著，心思卻根本不在這里，兩眼由看那花去了，我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一個枝頭開著兩朵花…

我眼眶有些濕，不知道老爸是怎想的，他到底愛的是mama還是mama的meimei，也許都愛吧，這誰又說的準呢？

從屋子里拿了件衣服披在老爸身上，他沒有回頭，好像根本沒有感覺一樣，我也沒有再打攪他，老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也許他也在反復(fù)的想著所有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吧。

回屋的時候哥哥們都已經(jīng)起來了，坐下一起吃早餐，“哥，什時候的飛機？”

二哥說，“下午三點半，到時我和你一起回去?！?/br>
點點頭，“唔，好。”

大哥在這邊說，“難得到洛杉磯，要不要趁還有點時間出去玩？”

搖搖頭，“不了，我還是留在家陪陪老爸吧?！?/br>
想了想，“哥…讓人看緊點老爸…他今天早上一大早就爬起來了，穿的很少的坐在花園里，會著涼的…”

“好，我會吩咐的?！贝蟾缯f，接著隨便聊了幾句，早餐時間就這不經(jīng)意間過去了。

其實老爸根本不用我陪著，但是我還是想坐在他身邊，他發(fā)呆，我看書，初夏的陽光暖煦的照在人身上，瞇眼打量著周圍明晃晃的一切，打個盹又是幾小時匆匆過去…

55（中）回國之后忙的昏天暗地，很多事情都沒有空去理會了，這倒也好，省得胡思亂想的加重思想負擔(dān)，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再學(xué)習(xí)，最后終於把考試給考完了，雖然還不知道結(jié)果，至少終於可以稍微放松了，暑假總是讓人期待的。

在最后一天考完的時候，被朱言恩抓住了，這一陣子他幫我補課也很累，“依然，我想和你談?wù)?。?/br>
“好，去哪？還是去你研究室嗎？”我看著他抓緊我手臂的手，我又不會逃，干嘛抓這緊！

他想了想，最后點頭同意。

熟門熟路的打開門，進去，坐在我的專用椅子上，翹著腳，看著前面的男人，他遞給我一封信，看了看，抽出信紙，迅速的掃描了一下，撕成碎片，扔進垃圾桶。

朱言恩看著我，一言不發(fā)，只是在我撕信的時候眼光一閃，沉默了片刻，“看來你沒有失去記憶。”

脫下鞋子，縮進寬大的椅子里面，“我前一陣子發(fā)生的事你肯定知道吧？”

他點點頭，黑色的頭發(fā)如水一樣的劃過空中，留下一道墨黑的線…

“我當(dāng)時就覺得我坐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靠，伸手出去永遠是一片虛空，連往下摸都一樣，我明明是坐著的，為什用手觸摸卻也是空蕩蕩的呢？”

“你知道我都想些什嗎？”我笑了起來，“我想啊，要是自己真的什都不記得了是不是更好？有那一陣就這想，就這想放棄，嘿，還真的有這回事，差點就回不來了。”

我想著當(dāng)時我覺得自己的思維好像也融入了這一片黑暗，那的…那的舒服，沒有任何的掙扎、恐懼、怨恨、喜悅、歡欣、凄楚…如同投入了一塊巨石的水池，被激起的波瀾慢慢擴散開去，一圈圈的漣漪，慢慢的起伏越來越細微，慢慢的與平靜的水面天衣無縫的結(jié)合在了一起，亙古不變的深潭終於又恢復(fù)了曠古的寂靜、安寧，所有的感覺都逐漸消逝，思維的觸角與這虛空交織在一起，慢慢的融合，直到不分你我。

從我的身體中慢慢的發(fā)出光來，溫暖的光，一個個的“我”從里面或者走、或者跑、或者飄了出來，一個個透明的身體，在我的周圍環(huán)繞，一幕幕的舞臺齊備，人物紛紛粉墨登場，我看著這一幕幕的悲喜劇，明明是“我”卻又不是我，我站在高空中俯視著這一切，隔著時空的距離，看著所有的一切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那些被我故意遺忘、無意忘記或者是被迫忘卻的過去。

咬著牙，我瞪著空氣中的某一點，“但是我不甘心，所以我拼命的回憶所有的一切，看著自己的回憶一幕幕的出現(xiàn)在眼前，結(jié)果就是我把一切該想起來的都想起來了，然后我就醒過來了，然后就是你現(xiàn)在看到的樣子…”我揚起頭沖著朱言恩一笑。

他又是一陣沉默，最后走過來，站在我椅子后面，環(huán)抱住我，“辛苦了…”

“有什辛苦的，就這過來了，也不覺得怎樣…”

“是，一點也不辛苦，誰叫我們依然這強悍?！彼πΦ脑谖叶溥呎f，一把推開他，看他問完了，打算走人了。

朱言恩在身后叫，“依然，等一下?！?/br>
“還有什事？”

“你已經(jīng)做出決定了？”他看著我的眼睛問，我回視他，沒有躲閃，“是。”

他嘆息了一聲，“我知道了?！弊詈箢j然的倒在了椅子上，我看了他最后一眼，把門關(guān)上，靠在門上一會兒…

是的，我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無論是迫於無奈還是被哥哥們威脅的還是因為答應(yīng)了mama還是因為自己懦弱不想再去抗爭什，總之我打算給哥哥們一個機會，我不可能眼看著他們發(fā)瘋，不為別的，也不是因為我特別有同情心，甘於自我犧牲，只是因為他們是我的兄弟，我永遠也無法擺脫血緣的束縛。

回到家，二哥已經(jīng)在等我了，看著我走進來，二哥立刻笑了起來，我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