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盒轉(zhuǎn)身離去。

    老板的小兒子今年剛考上大學(xué)，正在攤子上幫忙。把這一幕盡收眼底，脫口而出：“土豪！”

    “土什么豪！你就知道抱大|腿！”老板成天和學(xué)生黨混在一起，顯然也學(xué)到不少流行詞匯：“還不去收桌子！”

    “我這不是在收著嘛！”手下不停，眼睛卻還在對著趙止江的背影看：“穿一水兒名牌，來路邊攤吃東西？現(xiàn)在這有錢人的思維越來越難理解了啊?！?/br>
    趙止江提著面回到車上，遞給淺矜，把車開到一處僻靜的角落，淡聲說：“我去抽支煙。”

    商曳叫住他：“只許一支！”

    “好。”他說得簡短，沒有甜言蜜語，語氣卻溫柔得讓人艷羨。

    知道趙止江是怕自己留在這里讓他們兩尷尬，淺矜趁著這時候，立刻打開外賣包裝開始吃面。湯面暖中帶湯，細(xì)面煮得軟糯，上面的青菜卻還碧綠鮮活。

    不吃不覺得，一動筷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餓了。香|軟的面下肚，冰涼發(fā)木的手腳才漸漸緩和，原本就不肯停歇的鼻涕受到熱氣一熏，更肆意放飛。淺矜停下來擤了四次鼻涕，才把這碗面吃完。

    商曳把面碗拿過去，系上塑料袋。不遠(yuǎn)處就是垃圾桶，她下車扔掉垃圾，然后才回車上。

    淺矜正把頭貼在車窗玻璃上發(fā)呆，燈光隱約，照得她側(cè)臉格外柔和。

    “吃飽了？那咱們談?wù)剢h?！鄙桃房康揭伪成?，“說說吧，是什么導(dǎo)致你不遠(yuǎn)萬里，連學(xué)都不上，逃課回蘇城。”掏出手機(jī)晃了晃，“剛我進(jìn)晉|江app看了看，你今天沒更新，一片哀嚎?！?/br>
    淺矜扯了扯嘴角，就連說話的語調(diào)都有點發(fā)木：“我看見那個女人了。”

    “什么？！”商曳正點開晉|江app看評論，一個錯手點成了充值。隨手把手機(jī)鎖屏，她震驚失色地看著淺矜：“那個女人？你確定？蘇湘？”

    如果真是蘇湘，那淺矜有這些反應(yīng)，實在算是正常。

    蘇湘露出苦澀的微笑：“我能怎么辦啊，我也很絕望啊?！泵髅魉孟裨陂_玩笑，說的是表情包里的話，可是商曳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因為她看起來太難過了。

    “蘇湘……聞名已久……跟鄒季成這么久，終于見到她了?！睖\矜似乎很冷，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竟然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肮粚Φ闷疣u季成這么多年念念不忘，真的美得端莊又大氣。”

    商曳見不得氣氛這樣凝重，忍不住加了一句：“你也不差，清純又可愛?！?/br>
    “真可笑?！彼Φ脦缀趸ㄖy顫，眼里卻藏著深切的悲哀?！疤K湘竟然已經(jīng)有小孩了，我挽著鄒季成，她拉著自己的孩子。在商場里迎面而來，真浪漫啊，如果我是觀眾，也會覺得男女主角這樣的重逢，很浪漫。那句歌詞怎么唱的來著，‘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他們重逢了，我這個悲情女配，也是時候該自覺下場。”

    “淺矜……”

    “你知道嗎，回去之后我問鄒季成，我問他，我和蘇湘，擺在一起，他會選擇誰……”

    其實她真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的，畢竟前任都是現(xiàn)任心頭一根刺，何況是蘇湘那樣強(qiáng)大的前任。她知道過去的都已經(jīng)成為過去，卻依然心有不甘，想要借此試探鄒季成真實的心意。

    下場是她慘敗。

    鄒季成大發(fā)雷霆，對著她說：“如果你繼續(xù)這樣無理取鬧，這段關(guān)系注定沒辦法繼續(xù)，不如到此為止?！?/br>
    明明痛到讓人揪心的事，淺矜現(xiàn)在敘述的時候，除了眼里的悲哀，就只剩下漠然。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在鄒季成心里，我什么都不是。隨時可以丟開，誰都比我重要。對于我他甚至不必用放棄這個字眼，只需要目送，這種輕飄飄的姿態(tài)?！?/br>
    很顯然淺矜一點都不堅強(qiáng)，她像絕大部分蘇城姑娘那樣，溫柔又內(nèi)斂，委婉又和順。她可能終其一生都學(xué)不會如何與人針鋒相對，性格使之然。

    淺矜身上的這種溫柔，絕非現(xiàn)在往上所認(rèn)為的那樣，是所謂的楚楚可憐、小家子氣、裝柔弱。并不是這樣的。

    溫柔很多時候表現(xiàn)在行為，和心態(tài)。

    她不會用特別尖銳的態(tài)度去對待任何人、任何事，不可退讓的時候，也往往會選擇更溫和的方式去面對。

    這和她母親常說的“人情留一線”，實在異曲同工。

    她沒法做得特別決絕。

    就像這一次，她明明可以直接分手，再不拖泥帶水。卻偏偏要做袋鼠，千里迢迢跑回來。

    商曳身為局外人，都忍不住要嘆一句：“你跑回來干什么，在京城解決不了的事，在蘇城一樣解決不了?！?/br>
    “我知道?！毖蹨I似乎要掉出來，她仰起頭，想要把它憋回去，卻從眼角滑落，順著發(fā)鬢滑入發(fā)根之中?！捌鋵嵰磺卸紱]法怪在別人身上，我一開始就知道鄒季成別有所愛，卻還是追求了他。我以為我能讓他遺忘，事實證明他記得更深刻。我寫了那么多，那么多愛情，結(jié)果輪到自己，還是兩眼一抹黑，走進(jìn)死胡同。鄒季成讓我明白，現(xiàn)在永遠(yuǎn)比不過曾經(jīng)，就像現(xiàn)任永遠(yuǎn)比不上前任。”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句話太正確了。

    淺矜現(xiàn)在想想，都忍不住要拍案叫絕?！笆俏易约禾薮懒?，我太看得起自己?！?/br>
    商曳幽幽地說：“你現(xiàn)在就算把自己罵成傻|逼，也沒有用。分手還是繼續(xù)，一切都還得看你自己決定。不過就我而言，不建議你繼續(xù)和他浪費時間?！?/br>
    商曳曾經(jīng)百度過鄒季成，詞條很長，她看了好久才看完。背景顯赫，就連商曳看著都膽戰(zhàn)心驚。關(guān)閉百度詞條，看見網(wǎng)頁上還有一句話，根據(jù)憲法規(guī)定，部分內(nèi)容不予顯示。

    這樣的男人，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則不會屬于任何人。

    而淺矜，她還是比較適合被人捧在手心。

    趙止江這支煙抽得很長，他甚至沒有點燃，只是把那支煙叼在嘴里，默默看遠(yuǎn)處的景色。天太黑，看不太清楚。

    站了沒多久，手機(jī)鈴聲再度響起，依然是鄒季成。

    趙止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鄒季成這一年撥出去的電話，大概都沒今天多。能找到他頭上來，大概鄒季成已經(jīng)山窮水盡，查遍所有路線，最終確定淺矜會回蘇城。

    接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