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動身去加州。”他突然以最快的速度沖上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表情似是而非捉摸不定，然后吐出一句讓我當場怔住的話，“杜震函，你對我有沒有一點好感？”

沉默了很長時間，我才無力地答復：“發(fā)什么瘋？你到底想怎樣？”

他輕輕開口，那眼神我一直忘不了，執(zhí)著到近乎天真無畏：“你昨晚離開之后，我一直待在那個房間里，直到我走出去對艾莉說，她不該利用你。還有，我打算找到你，然后再跟你做幾次，因為，你實在很對我胃口?！?/br>
“你到底是誰？你以為你是誰？”我開口惱怒地接上去，“黑社會、大少爺、高材生、藝術家、搞音樂的，還是純粹的享樂派？”

他舔了舔嘴唇，燦爛地笑笑，在這之前，他一直沒有過這種表情：“我？我也不知道。你認為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你要是不確定，我就什么都不是?！?/br>
我耐下性子提醒他：“那只是一場游戲，不會再有第二次?！?/br>
“我有很認真嗎？”他擺出對感情很不屑的樣子，“我還沒那么天真。如果只是游戲，你愿意和我繼續(xù)——玩下去嗎？”

“我玩不起。”調(diào)頭就走，再不敢多作停留。

“杜震函！”他沖著我悠悠地喝一聲，“夏天很長呢，我們總會再見?！?/br>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身著禮服的挺拔身影在蘭花的映襯下居然出奇得俊逸不羈，我甚至覺得昨晚那個墮落的身體是別人的，感覺這個世界亂了套，什么意外都可能發(fā)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他，還是心虛，傍晚，在婚禮儀式結(jié)束后，我借故提早退了場，我想我是應該適時地冷卻一下頭腦。

夏天很長……但愿，它能為我的荒唐做出解釋。

第二日清晨一醒來，我便決定盡快趕回舊金山，并打算轉(zhuǎn)道去趟波士頓見一個人。

可要在觀禮后的十二小時內(nèi)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趕回加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母親大人首先聲討：“你可是不喜歡霍家的人？”她的直覺如此精準，這幾乎令我有些慚愧了，“震函，你昨晚后半場的表現(xiàn)差強人意。”原來她早已發(fā)現(xiàn)我的反常。

如果知道自己一向成穩(wěn)大方的兒子在外頭做出如此越軌的行為，而且對象是……后果簡直不堪設想。若干年前，我就開始努力扮演好各類社會角色，成功獲得了我想要的一切基礎，偶爾帶著不可一世的張狂，但多年的歷練使我假戲真作，漸漸也開始覺得自己變得索然無趣。在外人眼里，我是標準青年才俊，可事實是事業(yè)的成熟使我失去了所有的娛樂，相信再不用幾年，我的激情會全數(shù)退潮。

原本，我把自己這種個性演變過程視作理所當然，畢竟，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但直到面對前夜突如其來的變故，體內(nèi)某些禁忌細胞傾巢出動，我才知道自己也有缺陷。如果一個誘引不足以致命，那我就應該真正吸取教訓。

可對于母親的質(zhì)疑，我矢口否認：“霍家人個個出類拔萃，兒子我怕是站在一旁自慚形穢?！?/br>
“臭小子，又同我貧嘴?！彪娫捘穷^傳來嘆笑聲。

“Miss章，我明天下午的班機。”

“我也不勉強你多留幾日，今晚來吃頓飯吧，算是為你餞行?！?/br>
“好?！蔽覜]法拒絕。母親是個開明至極的女人，不論見與不見，我與霍家人是牽扯不清了，與其耿耿于懷，還不如過往不計，希望與霍昀森的交集能到此為止，我需要讓自己的情緒復原。

4

這還的確是個名副其實的家庭聚餐，母親喜歡泰國菜，于是大家圍著咖喱汁其樂融融。雖有點不習慣面對一桌前一周還未曾謀面過的“家人”作親密無間狀，但也并不覺得勉強。

直到上菜，霍昀森也沒有到場，他的缺席令我多少放松了許多，至少可以保證自己能不失態(tài)地演完全場。我承認，經(jīng)過那一晚，穩(wěn)定的心性發(fā)生動搖，就像食物變質(zhì)，竄了味的東西吃下去總會覺得不安……

對方從現(xiàn)在起，已不是一個可以隨意擺脫的陌生人了，照目前看，他與我或多或少有了某種家族形式上的牽連。糊涂過后，我開始意識到那場“意外”的主因出在自己身上，我的風流顯然用錯了地方，也招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難堪，內(nèi)疚的陰影短期內(nèi)很難抹煞，所以只有通過自我調(diào)整盡量漠視和遺忘，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方法。

其實，并不是我真的不夠大方理性，只是有些問題直面起來并不如想象得坦蕩，況且我也絕不是一個對自己沒有要求、不懂劃分人際界限的人。

這次聚餐一并邀請了霍家的世交——香江富商周建霖一家三口，餐桌上，華萊士對我贊許有嘉，這引起了所有在座人士的關注與附合，也包括周家千金周晴，她向我頻送秋波，行動相當大膽洋派。

她一邊優(yōu)雅地調(diào)均各類醬和香料，一邊主動坐近：“震函，聽說你在斯坦福專攻工程學，怎么卻做起了傳媒業(yè)？”

礙于一桌子家長，我也不得不認真應付：“跨行業(yè)是需要冒險的，但其實多數(shù)領域并非完全沒有關聯(lián)，何況，媒體各界華商友人給足面子，自然就走穩(wěn)了。過了創(chuàng)業(yè)期壓力驟減，等一切上正軌，便也不覺得傳媒是非常難為的事業(yè)?！眻雒嬖捨乙幌蛘f得很圓，男人不能酸氣，但不能錯過任何樹口碑的良機。

“這只能說明震函你八面玲瓏。”

我笑：“還是第一次得到這樣的評價?！辈贿^，很客觀。

“我在法國學了三年現(xiàn)代美術史，一點前途都沒有。”

難怪氣質(zhì)是絕佳的，但我知道像周晴這樣家境無憂的女子說這樣的話，并不是真心的，她內(nèi)在的優(yōu)越感應該比任何人都強。

她接著問：“聽說你明天就要飛回加州？”

“是啊，公司需要我盡快趕回去，只能提前結(jié)束香港之行，今天是特來向大家告別的。”

“如果改日我去舊金山度假，可否來探望你哪？”再明顯不過的示好，作為男人必須識相，要緊關頭誠心實意地接受小姐們的好意。

“那可真是我的榮幸?！?/br>
周晴被逗樂，我卻已察覺一直“循規(guī)蹈矩”坐一旁的霍昀齊聽了我們的對話之后在暗自偷笑，還趁無人注意時沖我擠眉弄眼，壓低聲音揶揄：“人氣極旺啊震函，好比最近的道瓊斯指數(shù)，有望破新高?！?/br>
我被她的幽默感染，在舉止上不禁更為松弛一些。

突然，阿齊回頭揚起手，佯裝生氣地沖外頭走進來的年輕人輕嚷：“老錢，你怎么不通報就來啦？不像話?！?/br>
一個略顯老成的大男孩穩(wěn)健地走到餐桌邊，恭敬地向長輩們打過招呼后，笑瞇瞇地回應：“是阿森批準過的?！?/br>
“好啊，居然跟老哥串通一氣?！卑R親密地起身上前攬住他的手臂，然后對我介紹，“震函，這是我男朋友錢永。”

“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