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不出來。

    直到那個身影蹬上馬車，反應(yīng)過來了的柳月極有眼色的下了車，可貞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只知道傻傻的盯著看。

    他瘦了，好像也黑了點，皮膚也粗糙了。不過眼睛卻是更亮更深邃了，鼻子也更顯挺拔了，好像越發(fā)成熟了……可這嘴唇怎么這樣干。都起皮了……剛要轉(zhuǎn)身去隨身的包袱里把唇蜜拿出來，卻被他握住了手，瞬間就又愣住了。

    蘇慎看著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可貞，看著她眼里閃過的關(guān)切之情，心里一暖就握上了可貞的手，“蘊兒”。

    又依次看向了坐在可貞兩側(cè)的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靶【?，晏哥兒”。

    若是可貞沒有愣住，或許會發(fā)現(xiàn)蘇慎面上雖還能勉強保持鎮(zhèn)定?？陕曇舸_已是帶了兩分顫抖了。

    “爹爹！”可貞還是沒能出聲，倒是小九聽得蘇慎喚了她一聲后，瞪圓了眼睛看了蘇慎好幾眼后，小嘴一張，有些忐忑的冒出了這個并不陌生的稱呼。

    隨后看到蘇慎又看向她。登時眼睛就亮了，漸漸的眼里有水汽氤氳出?？梢惨幌伦泳透吲d了起來，張開手臂撲進(jìn)蘇慎懷里，摟著蘇慎的脖子，又呢喃地喊著“爹爹”、“爹爹”……好像想把這些年來的思念一起化作語言宣泄出來一樣。

    平時的時候，晏哥兒最喜歡的就是模仿jiejie。但凡有沒吃過或是不愛吃的吃食，只要看著小九吃，他就覺著肯定是好吃的，也敢咽下去。但凡不大認(rèn)識的人，小九喚什么，他就會跟著喚什么，這已是成了慣性的反應(yīng)了。

    可這回小九“爹爹”兩個字喚出了口，小家伙卻不模仿了。只窩在可貞身邊，有些怯怯有些茫然又有些羨慕的看著抱著小九的蘇慎。

    雖然小家伙還不滿三歲，可也已是知道不少事兒了。更知道“爹爹”和“娘親”一樣，都和旁的是不一樣的，不像“姨姨”、“姑姑”那些是可以隨便叫的。

    可貞覺察到了兒子不同往常的情緒了，忙緩過神來，親了親晏哥兒，“寶貝兒，這是爹爹，你不是日日在家里念叨爹爹么！”

    又向抱著小九卻說不出話來的蘇慎，說出了一千三百二十天來的第一句話，也是她一直盼望著的一件事兒，“你兒子想著你呢，快抱抱他?！?/br>
    一語未了，已是紅了眼眶。

    這些年來，她最大的遺憾就是晏哥兒一直都沒能見到父親，蘇慎也一直沒能親眼見見兒子。這樣的遺憾，即便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可卻也是永遠(yuǎn)都彌補不了的。

    “哎！”蘇慎應(yīng)了可貞一聲，伸出手，看向晏哥兒的目光已是帶了淚光，“晏哥兒，爹爹抱抱?！?/br>
    小九也紅著眼眶轉(zhuǎn)過身來招呼晏哥兒，“弟弟，快讓爹爹抱抱?！?/br>
    晏哥兒反應(yīng)了過來了，喚著“爹爹”，和jiejie一樣，張著手臂撲進(jìn)了蘇慎的懷里。

    蘇慎一手摟著一個寶貝，聽著一雙兒女孺慕的呢喃，眼睛漸漸模糊了起來，又去看可貞，卻發(fā)現(xiàn)可貞也已是淚眼婆娑了。

    心里越發(fā)的酸澀了起來，抱著兩個孩子，上前一步，順勢把可貞也摟在了懷里。

    站在馬車旁的柳月聽到車?yán)飩鱽淼某橐?，和不絕于耳的“爹爹”二字，亦是紅了眼眶。

    到底為人父母，看著兩個小家伙哭得抽噎了起來，可貞和蘇慎強忍著把眼淚逼了回去，一人抱了一個連聲哄了起來。

    半晌，兩個小家伙才在爹娘懷里漸漸止住了哭聲。

    蘇慎見晏哥兒止了哭，雖說還抽噎著，可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卻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看，眼里滿是深深的依戀和孺慕之情。便抱著小九坐在了自己的一邊膝上，伸出手來把他從可貞膝上抱了過來坐在了另一邊的大腿上。

    晏哥兒剛開始還有些扭捏不自在，可到底能這樣被爹爹抱著還是高興居多的。很快就倚在蘇慎懷里一動不動了，兩只小手也張了開來，緊緊的摟住蘇慎。把臉靠在蘇慎的胸膛上，蹭啊蹭的?？粗鴮γ娴膉iejie，抿著小嘴，傻笑的見牙不見眼的。

    可貞雖止了哭，可喉嚨卻還有些沙啞，拿帕子給小九擦著還沾著眼淚的蘋果臉兒，低低地問著蘇慎，“不是說去下面鄉(xiāng)鎮(zhèn)上巡查去了么，怎么到這來了？”

    昨兒急急問了任罡，她才反應(yīng)過來這會子已是進(jìn)了四月了。

    歷朝歷代，朝廷都有規(guī)定，農(nóng)忙止訟。

    唐朝的時候規(guī)定每年只有十月至來年二月的這五個月里，民間才能提起有關(guān)戶口、婚姻、田土、錢債之類的訴訟。到了宋朝的時候，這個期限被縮短為了四個月，只有從十月到來年的一月，民間百姓才可以去衙門上訴。而到了前朝的時候，則規(guī)定從四月初一到七月三十日止，農(nóng)忙止訟。除了謀反、叛逆、盜竊、人命重案之外，一律不準(zhǔn)告狀。而且官員一旦受理訴狀的話，也要受到相應(yīng)的處罰。

    雖說這么多年來，這止訟的時間一直不定，可這條例卻是從來不曾改動過的。

    本朝立朝后，自然也延續(xù)了這條政令。而且不僅延續(xù)了，還加以改革。不僅在月份上有限制，日期上也受到了限制。

    明文規(guī)定，即便是可以告狀的八月到來年三月，也只有每月的逢三、六、九日才準(zhǔn)告狀，衙門才會受理。

    一個月竟只有九天，竟是越改革越回去了。

    說起來，頭一遭聽到“安民之道，首先息訟”的說法的時候，可貞真是一腦門子的糊涂，這也實在是太荒唐了，簡直就是飲鴆止渴。

    也是自古以來約定俗成的認(rèn)知了，世人都認(rèn)定訴訟的發(fā)生率是衡量一個社會民風(fēng)是否淳厚的尺度。所以自然而然的，一旦訴訟多了，那肯定就是民風(fēng)彪悍蠻橫。而民風(fēng)如此彪悍頑化，肯定就是地方官員沒有盡職盡力教化好的緣故。

    說起來，這樣說也不錯，百姓沒有得到好的教化，這確實是地方官員的責(zé)任。畢竟身為一地父母官，除了征收錢糧，司法審訊外，最重要的職責(zé)也就是教化百姓了。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不說更加盡心盡力的去教撫百姓，反而因為訴訟多就禁止百姓告狀，這是什么神邏輯？反正可貞沒有鬧明白。

    不過鬧不鬧明白的再說，可貞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蘇慎怎么會過來接她們的。

    雖然蘇慎早在交接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閱過城巡過鄉(xiāng)，檢查過城垣是否堅固，地方上的治安防范措施是否夠完善了?？梢蛑F(xiàn)如今恰好是征收田賦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