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1
街巷,亦不知市井中的瑣碎小事。便是京城的大小城門十二個,也不知都開在哪一處,高低寬窄多大分別。 她跟了一清后,才稍微在京城游走了幾番。但那時她沒有這個心情,亦未仔細瞧過這座城市。在旁人眼里,京城最是繁盛,可她沒有絲毫關于這座城市繁盛的印象。她也就記得信侯府,高墻大院,內院外院,大院套小院,其中景致更是精致有趣??捎钟惺裁从?,那座大宅子,現(xiàn)今也不知又掛了誰家的牌匾。 她想過有一日還是要回到這里的,但沒想到的,卻不是跟一清回來的。想起一清,青菀心里就不大是滋味。她低頭看看懷里抱著的包裹,那里裝著一清的一身灰袍。她在心里跟一清說對不起,她養(yǎng)了她七年,日日想感化她,在她身上費了那么些心力,然死了她也沒能給她弄口棺槨。扶靈回鄉(xiāng)更是做不到,便只帶了這一身灰袍回來,聊以寬心。 她想得入神,青緣白瓷盤落在她手里,才回了神。 凈虛縮回送盤子的手,忽然開口與她說話,“親自給王爺送過去吧,跟人說聲感謝。還有一事,眼下要跟你說。王爺對你有意,這個誰都瞧得出來,咱們也便不打那啞謎去,敞開了說便是。你不具慧根,難入佛門,倒不如徹底還俗,尋個可靠的人,也算條活路。比起跟著我,不知好過多少?!?/br> 青菀沒想到她會提起俗家之言,忙回她的話,“凈虛師父,我說了,這輩子都跟著您。” 凈虛撣撣袍面,“跟著我也不過是你沒有法子,要為自己找個依靠出路。眼下卻是有另一條路,如何不挑個更好的?佛門清修,于你實在不合適,你便隨了王爺走,下半生便可無虞了。我與你之間,沒有師徒情誼,倒不必說是舍不得我?!?/br> 青菀不知她為何突突要趕自己走,嘴上問:“您是嫌我伺候得不好?” 凈虛搖頭,從石塊上直起身來,“你我無緣,就此別過吧。” 她這下這話,便就拿上自己的包裹缽盂走了,連一聲道別也無。本來青菀還想著走前要和六王爺許礴招呼一聲,起碼的禮數要盡。然這會兒看著凈虛只身遠去,自己也沒了去跟許礴講禮數的時間。她把手里的盤子塞給一名士兵,隨意丟下幾句敷衍的話,便奔著步子追凈虛去。 凈虛往荒野深處走,并不走那條被車輪碾出了深轍的寬道。這番表現(xiàn),像是要與這一路幫她帶到京城的軍隊脫離干凈的,好似沒遇見那般。 青菀追到她身后,也不費口舌與她多說。她知道說再多,凈虛也不定會回她,因只跟著她。她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最終還得跟著她回去寒香寺。 凈虛和青菀不辭而別,走得也急,不消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軍隊視線范圍內。再等許礴知道她們走了,已又過了一陣。他駕馬去追,哪個方向都跑下一些距離,卻都沒瞧見那兩個尼姑的身影。 原本心里有許多想法,便是告別的場景都想了幾個。眼下叫青菀這么不辭而別,一切都成了瞎想,十分諷刺。他騎馬立在枯草黃葉間,抽起鞭子在半空打出一聲脆響。 ☆、17|進京城01 長鞭炸響,驚亂南飛雁群。 青菀在深草叢林間聽到這一聲,只不過頓了一下步子,微微側頭,便又跟上頭也不回一下的凈虛往密林深處走。她把肩上的包裹往上挎挎,點起后腳跟往凈虛前頭望。心里想著,她不知走的什么方向,也不知要繞多少的路程。 青菀不問,怕凈虛一個嗤聲又要將她攆走。她腳步跟得緊,灰袍勾掛到草枝便隨意伸手一拉。有時勁大些,便撕拉出一道道布縫兒。好在凈虛也沒有再攆她,走出了林子忽回頭看她,說:“聽說你和一清是京城人,大約應還記得路程。余下的路,你頭里帶著吧?!?/br> 青菀微怔了一下松口氣,聽凈虛這意思是不打算再攆她走的了。她壓壓氣息,回她一聲,“是,凈虛師父?!?/br> 得以留在凈虛身邊兒,余下的事情自然要盡心盡力。因她自個兒也不識得路,少不得就要四面方位探上一探。找著對的方向,回頭來領凈虛,帶著再往前走。 余下路程沒有多少,青菀?guī)е鴥籼摬贿^走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京城南郊。在轍道上站著,身側有馬匹疾過,拉起一陣塵土撲面兒。前頭是民舍,目光遙遙越過去,便見得巍峨外城城門——南薰門。那城墻上每百步設著一處馬面戰(zhàn)棚,并有密集的城垛子,隱隱都可見得。 青菀深吞了口氣,滿面仆仆風塵,回頭看凈虛,“凈虛師父,咱們到了?!?/br> 凈虛不喜不哀地點頭,“進城去吧?!?/br> 青菀把吸進去的氣慢慢吐出來,看了看南薰門,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包裹。她抿唇,對凈虛道:“凈虛師父,咱們也趕了不短時候的路,您不妨先找處地方休息一下。眼下我有些事情要去做了,馬上就回來找您。你瞧著,成不成?” 凈虛看了她一眼,不知她初初回到這闊別了七年的地方,能有什么要緊事,非得這會兒去做??伤膊粏?,也不攔著,只沖青菀點了下頭。 青菀又松了口氣,便帶著凈虛往民舍里去。家家兒瞧過去,找了家門口蹲老嫗的人家,把凈虛留在那處,與那老嫗談說佛法。走時她又踟躕,步子不順溜,暗暗地回頭瞧凈虛兩眼。倒也沒什么別的可擔心的,就怕凈虛又只身往京城里去,把她丟下。 可如若真是如此,這又不是她死粘著凈虛就能解決的。是以,她還是在這個當口兒去辦自己的事情。倘或真叫凈虛給丟下了,再說往后的話。倘或她沒將自己丟下,那便也不必再有思慮。 青菀穿過民居,到達南郊偏僻處。找著一棵歪脖子樹,她立住身子,把包裹里帶的一清的灰袍掏出來,仔細打疊成方形。沒有稱手的工具,她便整個人跪在地上,用手扒那并不算疏松的土壤。每扒一下,指間上就傳來疼痛。這便就提醒她,一清的事兒不能完。 她在樹下扒出兩尺來寬的坑,把一清的灰袍埋進去,攏起小小一抔黃土。她在黃土前跪著磕頭,又施佛家之禮,嘴里念叨:“師父,等明兒徒兒有了本事,再將您的尸首遷回來,您暫且先委屈一陣?!?/br> 隔了半晌,又說:“徒兒有負您的期望,到底是沒能守住那些清規(guī)。破了那等大戒,原沒臉再在佛門里待著,得佛祖庇佑。但徒兒還得給您找個真相,不能就這么離了去。等一切水落石出,徒兒必定自行還俗。是生是死,都沒臉做佛家人?!?/br> 說罷了心里的話,她又磕頭,與一清道別。從地上站起身子來,腿彎子生軟,身子發(fā)飄。虛著走了兩步,便立穩(wěn)了身子。她又回頭,三五步地連著往前走,記下這棵埋了一清灰袍的歪脖子樹。那是一株青松,密密的針葉遠著看像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