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一粒芥子般袖珍。

溫戈走進(jìn)來，輕逸的碧色袍子，烏發(fā)垂在肩后，一根碧玉簪簡單束著，面容溫潤和雅，沖淡了青玉殿的肅殺莊嚴(yán)。

“王爺是稀客?！睖馗晡⑿Φ溃吮阍诘詈笸ピ汗艠湎率琅月渥?。

他看了看胥錦，依舊是友好的笑容：“王爺原來帶了這位小友回京。”

經(jīng)過的武者多看了胥錦一眼，溫戈若有所思，道：“這位小友倒像是武者?！?/br>
胥錦向溫戈微一頷首，冷毅妖冶的眉目沉靜內(nèi)斂，沒有說什么。

帝國武者的地位很高，尤以青玉殿出身者為尊，見帝王不跪，見權(quán)臣不拜，身具權(quán)柄與榮耀。大燕帝國三百年屹立不倒，與帝國武者的護(hù)持息息相關(guān)。

溫戈這樣說，表明胥錦自無名殿出來后，足以躋身此列。

“他已見過陛下。”裴珩飲了一口青玉殿的茶，淡淡笑道。

溫戈明白了裴珩的意思，波瀾不驚道：“王爺近來頭痛之疾可好些了？一入夏，方子也該調(diào)一調(diào)?！?/br>
裴珩道：“溫大人覺得我這頭疾根源為何？是否與魂魄心脈有關(guān)？”

溫戈默了片刻，道：“也曾懷疑過，但王爺貴為皇族，我是不能輕易窺察魂魄的。王爺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常？”

裴珩嘆了口氣，云淡風(fēng)輕道：“只是聽聞了失魂的癥狀，與我頗相似，因而順便來問問，溫大人不必多想。”

溫戈思忖后道：“王爺，失魂必定是人為所致，十二年前發(fā)生太多事情……”

裴珩垂眸道：“時隔多年，要尋根溯源很難?！?/br>
溫戈謹(jǐn)慎地建議道：“不如還是從當(dāng)下入手，王爺若是失魂，所失魂魄必定還在當(dāng)年下手的人那里。世間萬事有因果，抽魂奪魄者是不能輕易毀去魂魄的，否則自身也遭反噬?！?/br>
胥錦聽聞此處，便徹底放下了要帶裴珩離開的念頭。

溫戈本事高強(qiáng)，但身為國師，更有許多禁制，裴珩也只能從他這里探一絲口風(fēng)。

自青玉殿離開，胥錦和裴珩慢慢步行走下綿延的石階。

山道旁的紫荊蘭拂過裴珩的袖袍，他遠(yuǎn)望過云霧間掩映的山下京畿百余市坊，問道：“胥錦，即便尋回那一魄，我也不過是個凡人，龍章也一樣，你可明白？”

胥錦道：“你是神明還是凡人，于我而言沒有不同，總會有辦法的?！?/br>
山腳下便是京畿市坊，裴珩和胥錦穿過車水馬龍的街巷，走了不遠(yuǎn)便是皇宮西側(cè)的寬大街道，僻靜肅清，遠(yuǎn)離皇宮后，江陵再度熱鬧起來。

兩人難得漫步于市井間，從側(cè)街出來，踏上京城主干道的時候，卻聞前面一陣喧嚷。

前方?jīng)]有士兵府衛(wèi)開道，街上的車轎行人卻都自覺避讓，如分海一般開辟出一條能容兩架馬車并行的路來。

裴珩和胥錦停止交談，也看過去，見一華服錦衣、春風(fēng)得意的少年走在前，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臂橫著，手上提著一只小巧的湘竹鳥籠。

少年背后跟著一架八人合抬的大輦，上面是一排如孔雀屏一般的櫸木架子。

那架子呈扇形，穩(wěn)穩(wěn)固定在大輦上，掛滿了各色鳥籠，大大小小，銅鎏金的、檀木黃花梨木的、鑲了寶石的，小至關(guān)著百靈畫眉的精巧籠子，大至蹲踞著白孔雀的半人高籠子，只聽啾鳴紛紛嚷嚷，夾雜著八哥鸚鵡的嘶鳴，仿佛大江南北的羽禽珍品都盡收其中。

那拎著鳥籠的華服少年走在前，背后孔雀開屏，如同百鳥朝鳳，可謂風(fēng)sao無兩。

沿街百姓看得津津有味，時而有官宦富商的車轎停在街旁，里頭的人便會下來跟那少年施禮問候，顯然是權(quán)貴之身。

“這是什么人？”胥錦看得眉頭都抽了抽。

裴珩臉上的笑有點僵。

下一刻，那少年也不怎的眼神好使，一眼瞧見了裴珩，臉上一喜，把鳥籠丟給身后侍從，展開雙臂熱情迎上來：“啊——九叔！”

裴珩沒讓他擁抱成功，拍了拍少年肩膀，瞥了一眼那百鳥大輦，道：“怎么一回京就遛鳥呢？”

“一路趕得急，馬車?yán)飷瀴牧?，這不趕緊出來讓它們透透氣?！鄙倌旰俸僖恍?，搓了搓手，看向胥錦，“這是……莫非就是那位東海來的王妃？”

“胡說八道什么？”裴珩一巴掌拍他背上，“讓你家仆把那鳥架子側(cè)著抬，路都堵成什么樣了？”

少年倒是聽話，嬉皮笑臉問候了胥錦，回頭讓家仆把愛鳥往回送。

裴珩朝胥錦簡單介紹幾句，胥錦冷淡地問候了少年。

這位遛鳥少年便是淮原王，當(dāng)今圣上的十二堂弟，裴珩的小侄兒。依帝國封赦禮制，這一輩親王是兩字封號。而裴珩沒有同輩的皇族兄弟，是唯一的單字封赦親王。

今日入京第一天，淮原王見了裴珩很是美滋滋。

還沒顧上多說幾句，不遠(yuǎn)處仆從驚慌無比地跑過來：“小王爺，那那那……雪金雀兒快不行了……”

裴珩有些擔(dān)憂地看向淮原王，十二侄兒愛鳥如命，死一只得哭幾場，當(dāng)街占道遛鳥就夠丟人了，若是當(dāng)街撲他懷里哭，他打算當(dāng)場斷絕叔侄關(guān)系。

不過淮原王的反應(yīng)出乎意料，他只是平靜地嘆了口氣：“帶回去收拾著埋了吧。”

仆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退下。

裴珩稀奇道：“怎么不見你傷心，總算不那么拿玩物當(dāng)命根子了？”

淮原王滄桑地湊過來，扒拉開眼皮子，展示他眼底的紅血絲：“九叔，一路越靠近京城，我那寶貝死得越歡，死太多實在哭不過來，眼淚都干了。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衣帶漸寬終不悔，九叔，你懂……”

“行了行了我不懂?！迸徵褚簧黼u皮疙瘩，“是水土不服么？往年來的時候也沒出過這事?！?/br>
淮原王神色嚴(yán)肅：“正是有蹊蹺，我打算去青玉殿拜會溫戈大人看看。對了九叔，明天宮宴，小姑也回來了，你也去的吧？”又看向胥錦，笑了笑，“這位少爺我一見就投緣，明天你也去嗎？”

“cao心那么多做什么？”裴珩安慰了幾句打發(fā)淮原王，小王爺約定了晚上來府里吃飯。

胥錦和裴珩往府里走，胥錦道：“他的鳥不是正常死亡，是受魔氣所害，替他擋了災(zāi)，恐怕靠近京城的沿途都被跟著?！?/br>
裴珩頓了頓：“有人要害他？”

他想到近日幾乎所有人都齊聚京城，燕云侯、淮原王，包括淮原王剛才說的姑姑，也就是柔章公主。而鎏金簇一案，奉鉉司也快要結(jié)案了。

進(jìn)了王府，胥錦似是深思熟慮過，在游廊下站定，握住裴珩的手：“承胤，明日宮宴……”

你陪我進(jìn)宮?！迸徵穹词治兆∷氖?，又笑吟吟道，“可要保護(hù)好本王?！?/br>
胥錦心跳漏了一拍，仿佛看見了云府海境初遇時，花間笑容璀璨的那個人。

第37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