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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條是藍(lán)灰格子的,一條是黑白條的,估計那條有著數(shù)排黃香蕉的正穿在顧孝成身上。這抽屜里現(xiàn)在只屬于方杰的那個小角落里竟然還有一部分內(nèi)容物是被顧孝成平時穿用著的。方杰出于一種沒來由的氣憤,又向身后床上瞥了一眼。他又直起身,把要穿的衣服找出來穿上了身后,就走下樓去。上完廁所就刷牙,刷著刷著就忽然注意到,他這洗漱臺上多出來一個顧孝成的牙杯與一副牙膏牙刷,還有顧孝成的剃須刀與須后水,當(dāng)然還有顧孝成的潔面皂與潤膚乳——前后全是英文字的,方杰也只是猜測那應(yīng)該是潤膚乳。方杰像機器一樣刷著牙,又朝身后一瞥,發(fā)現(xiàn)他身后晾毛巾、浴巾的杠子上像是在他不知道的一個時間點上悄悄地、默默地多出來了一條顧孝成的毛巾與一條顧孝成的大浴巾。那浴巾天生是一種全脂奶粉才有的那種帶著一些鵝黃色調(diào)的乳白色,而且上面有一顆巨大的紅心,方杰皺著眉在想著,顧孝成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怎么將有那顆巨大紅心的一面折了朝外?因為他那浴巾就掛在方杰的浴巾旁邊,這樣四四方方又規(guī)整地將那心折在最外面,不知怎的,顯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曖昧。方杰忽地由心底生起了一種恐慌,他覺得自己的家像是被一種不知名的奇怪又強悍的外來物種入侵了,就像那種入侵中國的巴西龜又或是入侵美國的中國鯉魚一樣,今年往河里投入三四只又或是三四尾,明年就發(fā)現(xiàn)整條河里全是它們。方杰心中沒來由的又是一陣恐慌,想著:完了完了,外來物種入侵了,地球要毀滅了……家園要保不住了……他腦子也在恐慌中變得糊涂了,想出來的話也是那樣地前言不搭后語,甚至顯得十分滑稽。他又猛地一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顧孝成浴巾上那個十分風(fēng)sao且豐艷的紅心,他就覺得自己的整個胸腔里頭像是刮了一陣很強勁的龍卷風(fēng),而他的心臟就變成了一個在強風(fēng)里被松松扣上的鐵皮門,訇訇作聲,不停前后與門框拍打著。他快速地把口中白沫吐掉,用水漱了漱口,再隨意用水抹了把臉,轉(zhuǎn)身在他毛巾上擦干了后,就洶洶地上樓去了。他忽然有一種想找那人理論的沖動,可又不知道要理論些什么,所以在房門外,他又剎住了腳,仿佛在猶豫著自己要以一種什么姿態(tài)走進房門去。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么發(fā)生的,這肯定是日增月益的一個變化,房里那有著小媳婦臉的賤人一定是趁著他忙工作的時候,將他家里那點東西都運了過來,還趁著他不注意時把它們一點一點收納擺放好。方杰怪自己怎么這么不小心,一直沒注意著這些生活上的細(xì)節(jié),倒像是倏地一下變出了戲法兒似的,他自己生活的地盤就這么被侵占了。而事實上是,照理再過一個多星期,等到了三月二十二號那一天,房里那小媳婦臉賤人就該去拆石膏了,而拆完了后他就該生活自理了。再接下來的一個半月,雖說他不能做什么劇烈運動,可是正常走動是完全不應(yīng)該有問題的。這就意味著,再過一個多星期,那人就該搬回他自己家的,可現(xiàn)在他卻像螞蟻搬家似地往他這里搬運來這么多東西又是怎么回事?方杰現(xiàn)在在房門外雖說依舊臉色不善,可是卻放下了一點氣勢,不像剛剛像踩了兩只風(fēng)火輪似地一路沖上樓時的樣子了。他擰開那只銀色的球形門鎖,開了門進去,卻發(fā)現(xiàn)那人還在睡著。就在床上轉(zhuǎn)側(cè)了一下,側(cè)著身子閉著眼,也不知是睡死了還是半醒的。方杰忽然感到一陣的無奈。這種無奈就絕對像中國公園管理人園面對巴西龜、美國環(huán)衛(wèi)人士面對中國鯉魚、日本漁民面對巨形水母時的無奈,是如出一轍的,就是: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是殺之滅之,還是聽之任之?方杰看了他的側(cè)身一眼,繞過床頭,走到他床西面的那個收納柜前。方杰這間房里的家私擺設(shè)十分奇怪,那張床是用最便宜的實物制成的木板床,色澤是極淺的原木色——接近那種最淺的白楓木色,上面油的漆是環(huán)保清漆,床頭板與邊框、床腿都是平整的,直直地下來,除了木頭本身剖面的紋路之外就一點雕刻紋樣都沒有了。就像那種三星級的民宿里頭的床一樣。而他那張寫字臺卻是栗子木色的,是一種很深的棕色。可再到他房間里這個床頭柜,卻又是人家那種擺在辦公室里的儲藏柜,材料是灰白色的冷扎鋼板,倒是夠長夠?qū)挘缮现料乱涣锪鶄€大抽屜,用來放東西倒是很夠用的。就是這樣子的柜子擺在臥室里面太怪。是他老去拿貨的一家廠里不要了、最后給他的。剛拿回來時,抽屜上的右上角還貼有一些已被撕去卻仍有殘留的標(biāo)簽,他給里里外外抹了一遍,還用酒精消毒片將那些白貼紙與黑膠的殘留都摳掉了。這一只冷扎鋼板的柜子放在他臥房里已經(jīng)夠顯得滑稽了,可更滑稽的是,他竟然這時才注意到它上面現(xiàn)在已被擺上了一個相框,相框里放的是顧孝成的畢業(yè)照。相框旁邊是一只小企鵝,好像是用那種水晶短毛絨做的外皮,里面填充的應(yīng)該是三維PP棉——他做文具這一行的,對材料什么的還算是懂的。方杰將那企鵝拿在手里,摸了摸又捏了捏,覺得軟軟的,同時又脹鼓鼓的。他將這企鵝公仔倒過來,湊近一看它平滑的白色底座,上面形成一個圓環(huán)狀地寫著什么什么UY,前面的他沒看懂,就認(rèn)識一個“大學(xué)”的那個英文詞,他估計這應(yīng)該是顧孝成的畢業(yè)紀(jì)念品。他忽然有一種沖動,想將這充了PP棉的飽滿結(jié)實的企鵝塞到顧孝成嘴巴里面去。他不是很明白這人就過來住這么幾天,為什么連畢業(yè)照和畢業(yè)紀(jì)念品都一并挪來了他家里,還放在他這一側(cè)的這只床頭柜上。這簡直是明目張膽的入侵!他拿拇指與食指形成了一個環(huán),正好“掐”住了那企鵝的脖子,然后旋身一坐,就那樣有點頹然地坐在了西邊床邊上,又是那樣地整個身體往下一挫,肩膀往下一坍。仿佛有一種對現(xiàn)狀的難以理解。這時在東邊睡著的顧孝成轉(zhuǎn)了一下身,徹底地翻到了西面來。仿佛是這時他才注意到方杰正坐在床邊上,再看仔細(xì)了一點,就看到方杰右手里好像正“掐”著他那只企鵝。他有些茫然似地將眼睛睜開了些,依舊是惺忪的樣子,問方杰:“幾點了?”方杰像根木頭似地說:“可能都六點半了吧?!鳖櫺⒊蓱?yīng)了一聲:“哦。”接著他又問:“你早上衣服都洗好啦?對了今天晚上別忘了買一盒牛奶。今天早上熱牛奶的時間別太長,昨天牛奶上都浮了一層奶皮了,今天有點出氣泡就收火?!?/br>方杰之前是想著,等他一醒過來就要問他回家拿東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