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和沈清疇已經(jīng)將另外的幾只三階妖獸解決了，被哭聲所染，竟也有些鼻酸。

    遠處的楚蘭闊臉色更慘白，驀地張口，吐出一口血來。

    環(huán)元真君臉色一凜，彈指一探，指著他驚叱道：“你，你怎敢如此！同生相繞這等傷敵一千自損三千的術(shù)法你也敢施展？！就為了你那小徒弟，你不要命了?！?/br>
    楚蘭闊突地笑了一聲。

    同生相繞術(shù)？同生共死？他的靈力修為與傅靈佩共享一部分，原以為……

    他怎么就沒想到還有一個愣頭青似的二徒弟呢。若是提前囑咐過一聲，只要一聲……

    “可惜了。若是那女子不那么沖動，事情就是另一番樣子了。”平陽拍了拍他的肩膀，嘆道。若是那女子沒有舍身，同生相繞術(shù)便會起作用，那些妖獸也傷不了傅靈佩一分一毫。這樣，兩人都不會死。

    媚魘奇異地看了他一眼。

    楚蘭闊的臉色更加蒼白，唇間的血漬顯得越發(fā)刺眼。

    一滴血濺落在傅靈佩的額間，冰涼而guntang，激得她瞬間睜開了眼。

    體內(nèi)一道微不可察的“撲”一聲，似是有什么被打通一般，她渾身一松。

    金丹大圓滿了。

    傅靈佩茫然四顧，卻發(fā)現(xiàn)身下一團血，朱玉白抱著一抹鵝黃慟哭失聲。

    “這……是怎么了？”

    她有點回不過神來。

    第182章 180.179.1.1

    金丹，大圓滿。

    傅靈佩的笑意還未達嘴角，便被眼前一幕弄得神思遲鈍起來。

    “師，師兄，這是……”怎么了？

    她張了張嘴，像是鋸子拉過木板，聲音澀得刺耳。隨手一劍，將沖上前來的妖獸當即斬落，愣愣地往前走。

    沒人回答她。

    莫語闌憐憫地瞥了她一眼，飛回自己的管轄區(qū)。此事已不是他能參與了。

    “師兄，這是怎么了？”

    她又問了一遍。

    鮮紅色的血像是開了閘似的，將朱玉白的雪袍浸潤出了艷紅，與她腦海最害怕的夢魘如出一轍。那一地濃稠的鮮血似乎與記憶重合……

    朱玉白抬頭看了她一眼。

    沒人能描摹得出來那一眼，像是人世最深沉最復雜的情感都蘊含在了期間。怨懟與理解，仇恨與寬恕……

    傅靈佩如墜冰窖，渾身冷得幾乎要打起顫來。

    眼前潮涌而來的妖獸讓她惱怒不已，隨手幾劍就清空了大半。傅靈佩金丹圓滿的威力，在這一瞬間，真正展現(xiàn)了出來。

    強橫的實力，讓她在這個戰(zhàn)場所向披靡。

    妖獸即便是任憑本能行事，但還是有遠離危險的直覺的。

    眼前這個女修，便讓它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沖了幾次，都滅了一地的同類尸體，讓它們開始自覺遠離這一塊。

    奇跡般竟然在他們所站之處，出現(xiàn)了一圈凈土。

    朱玉白看了一眼，又垂下頭去。緊緊地摟著懷中尸身，茫然四顧。他不知道該怨誰，卻又無法不怨。

    “回答我！”

    傅靈佩失控地尖叫。

    她已經(jīng)站到了朱玉白的身前，待看到秦綿的慘狀，一個趔趄，膝蓋不穩(wěn)，竟跌了下去，一手撐在血泊里，另一手摸到了秦綿鵝黃的衣角。

    此時，她才看得真切。

    秦綿的身子像是被什么從中間絞過一般，腰骨斷裂，兩截身子勉勉強強地連在一處，被朱玉白小心地摟在懷中。胸腹間的血rou脾臟都溢了出來。

    已經(jīng)死透了。

    “師，師姐……”她手顫著抬起來，想要撫上眼前人的臉。

    明明早上還燦爛地笑著，叫她醒來的。

    明明之前還歡喜地說著，要她參加她的雙修大典的。

    秦綿往日里靈透的眼蒙上了一層灰敗，直直地看著天空，像是有許多未盡之憾。

    朱玉白猛地打落了她的手，頭也沒抬。

    “是為了我，對么？”

    朱玉白悶著頭，沒吭聲。

    淚一滴滴地往下落，落在身下的血泊里，濺起一點細波。他雙肩顫著，只發(fā)出一陣無意義的哭音，死命咬著牙將悲慟狠狠地悶在喉嚨里，咽了下去。

    “是為了我，對么？”

    傅靈佩執(zhí)意要一個答案。

    朱玉白忍無可忍，直起脖子看她，臉上是一道又一道的淚痕，眼睜著，淚還在簌簌往下落，往日綿軟的性子偏生在此刻顯出冰冷和殘酷。

    “是，就是你！若不是你，綿兒不會死！”

    “她是代你而死，你給我記住了！”

    “……我們還未曾一起看過極北之川，還未曾一起去過極南之淵，我們還未曾結(jié)籬雙修，我們明明約好了的……”

    一個大男人竟像個孩子一般坐地哇哇哭泣起來。

    他一手捂著臉，一手托著秦綿的身子，嗚嗚道：“……我最恨的，是我自己……若是我爭氣些，爭氣些……”

    楚蘭闊在遠處看著，手悄悄地握緊了。

    這是他的三個徒弟！他視若親生般珍貴的孩子！一人身死，另外兩人的余生怎么過？一個活在無盡的愧疚里，一個活在無盡的回憶里？

    他解不開這個結(jié)。

    平陽真君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什么也沒說。

    沈清疇在一旁站了良久，一卷拂塵，也輕輕拍了拍朱玉白的肩，手不小心拂過鵝黃的衫子，沾了點血。

    他眉頭蹙著擦了擦指尖，直到一點都看不見血漬，才停了下來。

    “節(jié)哀?！?/br>
    這一聲驚醒了傅靈佩。

    她猛地站了起來，從一劍拄著地，快速地遠離朱玉白和秦綿。她沒臉再面對這兩人。她要遠離這一切。

    離得遠遠的。

    不，這不對！

    一切都亂套了。

    傅靈佩心想。

    她今世重生，本是為逆天改命而來，她改了師尊的命，師尊活了下來，結(jié)成了元嬰。她還要一步一步地改變傅家人的命，事情才開始了一半呢……

    她胡亂地在戰(zhàn)場上走。

    遇見擋路的妖獸，便一劍揮過去。

    晉升的余力還在她的經(jīng)脈里，讓她沸騰不已，讓她的靈力綿延不絕。

    解決完眼前的妖獸，她又接著想。

    明明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去了，怎么師姐出事了？還是為了救她而死？

    不，這不對。

    這一切不該發(fā)生的。

    這一切，不是真實的，都是夢！

    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