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們哪一位是莊公子?。恳m兒猜，多半是藍(lán)衣的那位，聽說莊氏可是咱們大安首屈一指的世家呢，莊家的公子必然氣勢不凡。雖說另一位公子瞧著也是溫文爾雅，但……小姐？”

丫鬟沒規(guī)矩地品頭論足一番，才發(fā)現(xiàn)她家小姐狀態(tài)不對，此時一張臉毫無血色，慘白得嚇人，哪里像見到心上人的模樣？

而梅清芷的確也是大受驚嚇，因?yàn)閬淼膬扇酥?，并沒有哪一個是她心心念念的莊郎！

晨光灑入室內(nèi)，仿佛蒙上了一層氳氤的白，讓視野中的一切都顯得虛幻而朦朧。

但程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真實(shí)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程巖心想再不起就晚了，便推了推莊思宜，“思宜，醒了嗎？”

莊思宜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先是看了眼外頭的天色，而后才含糊地“嗯”了聲，“醒了，什么時辰了？”

程巖坐起來，“估計莊棋一會兒就過來敲門了?！?/br>
莊思宜沒再開口，又閉上了眼睛，幾息后，他道：“巖巖，讓我抱抱?！?/br>
程巖笑了笑，翻身騎到莊思宜身上，手放在他脖子上，“再不起來，我執(zhí)行絞刑了?！?/br>
莊思宜悶笑兩聲，摟著他的腰道：“也好。反正我生是巖巖的人，死是巖巖的——”

梅堯白斥道：“婦人之見！就是因?yàn)槭兰腋唛T，我才不想芷兒嫁過去！你可知莊府內(nèi)有多少陰私之事？僅數(shù)月前莊家那場熱鬧就足以窺出一二，芷兒從小生在小門小戶，又被你我嬌慣，性子直率天真，如何算得過那些人？”

梅夫人也不滿道：“那您何必巴巴地把芷兒從京里接回來？我送她入京，本就是讓二姐幫著相看，您豈不是耽誤了她？”

梅堯白：“那不是恩師已病入膏肓，他交代的事，我能拒絕嗎？”

……

他們兩人這番話若叫程巖聽見了，必然大為震驚，他怎么都想不到，梅堯白并不想將女兒嫁給莊思宜。

此時，他正披著外衫坐于案前，將籌辦武學(xué)的細(xì)則又認(rèn)真梳理了一遍，等他擱下筆再抬頭，發(fā)現(xiàn)莊思宜不知何時來了他房中，正挽著袖子為他磨墨。

“你還真成精了？一點(diǎn)兒聲音都沒?！背處r調(diào)侃道。

莊思宜夸張地掩袖一笑：“公子這般專注，奴家哪兒敢打攪公子？”

程巖眸光閃動，像漫天星辰明明暗暗，他輕啄了下莊思宜的唇，一雙眼在月下亮得灼人。

兩人默默凝視半晌，莊思宜低頭吻了下程巖的眼睛，“閉眼，再看我，我就睡不著了?！?/br>
“嗯?！?/br>
一夜無夢。

次日，程巖是被窗外的鳥鳴聲喚醒的。

一睜眼就見到莊思宜猶在熟睡的側(cè)臉，程巖的唇角便不可抑止的上揚(yáng)。

這樣的畫面早已不是第一次，但自從兩人袒露心意后，每天清晨看見對方，都能讓程巖格外滿足。

“老爺，程大人，你們起了嗎？”

門外，莊棋又一次成功破壞氣氛，他家老爺眼中閃過一抹戾氣，沒好氣道：“起了！”

莊棋委屈巴巴，幽怨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心想估計老爺又欲求不滿了，今日他還是少出現(xiàn)為妙。

待幾人吃過早飯，便出發(fā)前往梅府。

由于昨日便遞了帖子，梅府中人早已做好了迎接的準(zhǔn)備，只是程巖今天一直有些魂不守舍。莊思宜心中不免困惑，他可不認(rèn)為程巖會單單因?yàn)槊废壬缓谜f話就緊張成這樣，但對方不肯說，他也不愿逼問。

他們雖在一起了，但各自也有秘密，而他從來都不打算探問程巖的秘密。

兩人在梅府下人的帶領(lǐng)下往茶廳而去，經(jīng)過花園時，程巖不經(jīng)意掃過西面一方小亭，頓時腳步一頓。

亭中，正坐著兩位女子，觀其穿著，一人應(yīng)是丫鬟，另一人……程巖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正是梅府的小姐——梅清芷！

“……”

莊思宜哪里還看不出程巖根本沒有他所以為的想法，就是逗他玩兒呢！

他心中好氣又好笑，只得幾杯涼茶下肚，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可身體雖平復(fù)，心中卻不甘，莊思宜沉著臉吹燈上床，直接就壓在程巖身上，輕咬了一口對方的側(cè)臉。

“你是狗變的嗎？”程巖吃痛，順口就斥道。

莊思宜振振有詞，“估計是吧，巖巖不都說了，狐貍和狗挺像的不是？”

程巖：“……”又要來個過不去的梗了嗎？

他微微偏過頭，教育莊思宜：“你為我磨墨，我為你更衣，多好？你還不知好歹?！?/br>
第107章第107章

末了，莊思宜再次告辭：“如今誤會已解，晚輩也不宜多留，只是……晚輩的為人，先生久了自然清楚?！?/br>
他臨走前的隱晦一擊，等于又扎了梅堯白一針，后者悻悻道：“那老夫也不多留賢侄了……”梅堯白又看了眼從頭到尾幾乎隱形的程巖，猶豫半晌，終究松了口：“程大人說的事，老夫會認(rèn)真考慮?！?/br>
程巖一怔，忙道：“多謝梅老先生?！?/br>
等程巖混混沌沌地跟著莊思宜一道出了梅府，就見對方轉(zhuǎn)臉一笑，“成了。”

程巖心知莊思宜是指“武學(xué)”一事，雖然梅堯白只說考慮，但對方心中有愧，十有八九會答應(yīng)。但程巖見莊思宜心平氣和，沒有半分怨懟，仍好奇道：“莊思輝背后如此編排你，你就不生氣嗎？”

“為何要生氣？”莊思宜笑嘻嘻道：“我還想謝謝他呢，若非他背后嚼舌，今日梅姑娘又如何會助力你我？”

他悄悄勾了下程巖的手指，湊近了道：“別人如何看我，我不在意，只要巖巖認(rèn)為我好就行了。今日我犧牲自己，又立一功，可又有獎勵？”

梅堯白勉強(qiáng)牽起個笑來，“賢侄寬宏，老夫更為慚愧。雖說家丑不外揚(yáng)，但事涉賢侄，還請賢侄稍待，老夫這便給你一個交代！”

說罷，梅堯白也不管莊思宜是否同意，兀自道：“來人，取鞭子來！”

“老爺，不可??！”梅夫人一聽“取鞭子”，當(dāng)即就慌了神，別看梅堯白已是知天命的年紀(jì)，但力氣絕不弱于尋常壯年，這一頓鞭子抽下來，芷兒非去掉半條命不可！

梅堯白：“不取也可?！?/br>
梅夫人心中一松，又聽對方淡淡道：“那便讓她絞了頭發(fā)做姑子去吧，從此，我梅堯白沒有這個女兒?！?/br>
“老、老爺……”

梅夫人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家夫君，卻聽梅堯白冷冷道：“這個提議，不是她自己說的么？”

到了這一步，梅夫人終于明白梅堯白是鐵了心，若她繼續(xù)求情，才會真正害了芷兒，于是只能強(qiáng)忍心痛，捂著嘴嗚咽。

家仇不得報，功業(yè)不得全，梅堯白滿心遺憾，對朝廷更是深深的失望。

“晚輩明白梅老先生的顧慮。”程巖恭敬道：“但武學(xué)和尋常治學(xué)一樣，乃是長久之事。先生的抱負(fù)若是傳給一個人、幾個人，或許不會有結(jié)果，但若能影響幾十人，上百人，甚至千千萬萬人，那總有人能夠?yàn)橄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