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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進家門下人便遞上程巖寄來的信,莊思宜捏著信封,只覺得一天疲憊盡散,隨手取了片金葉子賞給下人。就在這時,樓上忽地灑下片片花瓣。花雨中,一位絕色女子單手單腿纏繞著根錦綢,另一只手作蝴蝶展翅狀從二樓飄曳而下,輕紗裙擺隨之揚起,仿若白云飛瀑,立刻引來一片吸氣聲。莊思宜:“……”是不是太浮夸了?等那女子落地站好,莊思宜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樣貌,竟覺得有點兒眼熟?正巧,女子也望著他的方向,兩人目光交匯,一時間天雷勾動地火——只見那女子嬌軀一顫,猛地上前幾步,來到莊思宜面前,“恩公……”莊思宜:???叫誰呢?“恩公,我是魅兒呀。”女子表情似喜似憂,似憐似哀,“您忘了嗎?多年前,是您從冰寒的江水中救起了魅兒,又是您送魅兒去醫(yī)館,讓魅兒得以活下去……”莊思宜:“……”信中,程巖先聊了一些瑣事,又在后半部分提到了云嵐縣貧困的現(xiàn)狀,也說了自己的一些扶貧設(shè)想,比如以一對一,定向幫扶。莊思宜細細琢磨著這八個字,破天荒地沒有立即回信,他認(rèn)為真要落實此策一定會有諸多意料之外的麻煩,故而思索良久,直到入了子時,莊思宜才提起筆,寫下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議。他足足寫了七八頁紙,終于說完了正事,莊思宜頓了頓,想著要不要將今日遇上慕容紫魅的事也提一提,畢竟阿巖對這個女人似乎頗為關(guān)注……但心里另一道聲音卻在說——提什么提?睡覺!于是莊思宜就去睡覺了。由于莊思宜的刻意隱瞞,程巖尚不知命運的重逢已降臨在雷劇男配和女主之間。這陣子縣里一直忙著收田稅的事,衙門上到縣丞下到衙役都防著他。程巖雖知其中肯定有貓膩,但他并不想打草驚蛇,畢竟與強征稅款比起來,“通敵”才是更為嚴(yán)重的罪行,他必須核實清楚。程巖并不想給人留下“目中無人”的印象,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府城的官員里,從中選了一把槍……很快,卷宗送到了昭陽府,而復(fù)核此案的乃是一府通判桂阿林。此時他正坐于公案后,像往常一般不急不緩地處理著公務(wù),時不時喝口茶潤潤嗓,看上去非常閑適。“噗——”一口茶水噴出,桂阿林眼睛瞪得老圓,他來不及擦拭唇邊的水漬,匆匆將手中卷宗又讀了一遍,表情一言難盡。……瘋了吧?這是桂阿林的第一反應(yīng),雖說斷案是件很復(fù)雜的事,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束縛和影響,但像李大牛這種明顯違背制度條文的行為,居然被判無罪?然而當(dāng)他注意到縣令的名字時又是一愣——程巖?今科狀元?關(guān)閣老那位愛徒?一位美貌妓子端著酒杯正想湊過來,就聽莊思宜冷冷道:“離我遠點兒。”妓子微怔,很快又勾起個嫵媚的笑,“公子人都來了萬春樓,又何必拒奴家于千里之外……”話未說完,她就對上了莊思宜的視線——平靜中卻帶著莫名的威懾,讓妓子渾身發(fā)冷,屁股忍不住往挪遠了些。“哈哈哈哈,莊兄真是不解風(fēng)情?!币幻脙?nèi)笑道,“莫非是看不上這等庸脂俗粉?”另一人也隨之調(diào)侃道:“若不是小弟知道莊兄還未娶妻,只怕要當(dāng)你懼內(nèi)了。”與莊思宜關(guān)系最近的衙內(nèi)忙來解圍:“莊兄素來不近女色,今日肯陪咱們來這萬春樓已是難得,你們就別再為難他了?!?/br>“不近女色?難道莊兄還想為將來的妻子守身如玉不成?”莊思宜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那是自然?!?/br>真帝確實非常滿意,如果朝上每次爭吵都能如今日這般有個不錯的結(jié)果,他又怎么會嫌棄大臣們的口水?須知他煩的從來不是爭吵,而是吵到最后又沒有解決辦法,那吵來吵去有什么用?專門膈應(yīng)他嗎?真帝又贊賞地看了關(guān)庭一眼,心想還是關(guān)愛卿懂得為朕排憂解難,哦,還有程巖,朕可真有眼光。這時,又聽關(guān)庭道:“陛下,新政是沒有錯的,錯的只能是人。若新政有漏洞,那便是制定他的人有錯,若新政推行不利,那便是推行他的人有錯……有錯,當(dāng)改則改,等到改無可改,新政大成?!?/br>真帝此時看關(guān)庭萬般順眼,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又道:“當(dāng)改則改,當(dāng)賞自然要賞。來人,傳朕口諭……”……這日朝上,真帝嘉獎了關(guān)庭,當(dāng)然也沒落下程巖。只是程巖剛剛從翰林院外放為縣令,官階升了半級,如今已是正六品。于是真帝并未給程巖升職,而是賞了他只有五品官員才能佩戴的銀魚袋,以示恩寵。頓時引來滿場哄笑。片刻后,最先頭的衙內(nèi)又道:“那莊兄待會兒可得把持住啊,我聽說萬春樓新來了好些個姑娘,都是從各地精挑細選上來的,樓里的老鴇說了,今年萬春樓一定要爭到京城花魁大選的頭名,一雪前恥。”莊思宜挑了挑眉,“妓院也講究雪恥?”衙內(nèi):“萬春樓的花魁已經(jīng)連著兩年輸給嬌翠閣了,人家為何就不能雪恥了?”正說著,只聞一陣樂聲響起,花廳中遮擋的簾幕被拉開,只見七八個姿色不凡的少女或cao琴,或吹笛,或翩然起舞,猶如百花綻開,招來滿堂春色。衙內(nèi)們頓時停止笑鬧,專心打量著諸女。有人偏愛那白裙的清冷,有人看上了紅衫的嬌俏,還有人喜歡紫衣的魅惑……他們興致勃勃地議論著,唯有莊思宜始終冷漠得仿佛在修禪。莊思宜內(nèi)心毫無波動,反正從殿試放榜到現(xiàn)在,同樣的話他不知從阮小南口中聽過多少回了。見他沉默,阮小南“哼”了聲,單方面宣布勝利,翹著腿悠哉哉道:“反正我不想外放,我就喜歡翰林院,就想一輩子老死在翰林院。”莊思宜隨口道:“你若只是為了看書,去國子監(jiān)也行啊?!?/br>阮小南一愣,稍稍腦補了下去國子監(jiān)任教的場景,但一想到自己將被一群或老或少求知若渴的眼神包圍……冷不丁就打了個寒顫,“我才不去國子監(jiān),一群學(xué)渣休想吸我的血!”莊思宜:“……”“你呢?”阮小南難得施舍了點同窗愛,“三年一到,你要外放嗎?”莊思宜:“那得看阿巖的,他去哪兒我去哪兒?!?/br>阮小南愣了半晌,沒想到莊思宜為了友情居然能奉獻到這一步,而自己卻扒著翰林院不放,不禁落寞一嘆:“是我輸了……”御史詳細講了云嵐縣李大牛一案的來龍去脈,并直言道:“且不說云嵐縣官員失職,未曾將朝廷的律令宣講到位,百姓不知法,不懂法,因此才會犯法,實乃情有可原?!?/br>“單就‘憑證收糧’一策來說,此策名為愛民,實則病民。村民想要拿到官府的憑證難于登天,可若不允許他們收糧轉(zhuǎn)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