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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柳凌腿上,蔫蔫地說:“擱榮澤咧。五哥,震北哥不想讓你知道他給我回信哩事,信里他啥都沒說,就跟我說讓我跟咱家哩人不用過于擔心你,你哩工作跟身體都正常,其他哩,其他哩,我不知道咋跟你說,要不,等過完年我回榮澤哩時候,你跟我一起走,我把信給你,你自己看吧。五哥,你要是生氣就說我吧,可別怪罪震北哥哦,是我老擔心你,自作主張給他寫信問你哩情況,咱伯專門說過不讓我寫信,他說震北哥對你再好,那也是外人,跟一個外人打聽你哩私事不合適?!?/br>柳凌靠在墻上,輕輕撫摸著柳俠的頭發(fā):“我說你啥孩兒?你又沒做錯啥事?!?/br>柳俠說:“五哥,你,你這么難受哩事,真是因為震北哥?他在你跟前耍高干子弟派頭是當真哩?”柳凌沉默地坐在黑暗中,好久才說:“睡吧孩兒,沒事。”二十八黃昏,柳淼和文永芳回來了,他們兩個是結(jié)婚后的第三天,和文永生一起出發(fā)去的文永芳娘家。兩個人把帶回來的土特產(chǎn)拿了一半送到柳長青家里,還給孫嫦娥買了一件墨綠色的外套,看起來就不會便宜。秀梅和蘇曉慧炒了幾個下酒菜,留新婚夫婦吃了頓飯,柳俠也在酒桌上作陪,還喝了點酒。貓兒看柳俠喝酒時那痛苦的表情,本來打算過去替他把剩下的半杯給喝了的,可看看柳長青和柳長春,他覺得還是不要過去比較好:如果他敢過去喝白酒,小叔可能就得被大爺爺訓,被奶奶點著額頭數(shù)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小叔該多沒面子,還不如喝酒難受那么一下算了呢。年三十下午,看到孫嫦娥和秀梅準備好了祭品,貓兒對柳俠說:“小叔,你擱家等我啊,我下去一會兒就回來了?!?/br>然后猛跑幾步,嘴里“喔嗬嗬”地叫著,趕在柳茂之前,瀟灑地從坡上滑了下去。柳茂今年在家過年,節(jié)后初十才返回羅各莊上班。吃完了除夕的餃子,家里幾個小家伙要洗澡,去去身上的積灰,為了防止柳雲(yún)和柳雷在一起洗太費勁,柳川給柳雲(yún)單獨洗,秀梅和蘇曉慧把柳雷和柳莘在放一個大盆里洗。就這樣,倆小閻王還不安生,拿著小黃鴨隔空互相噴水,噴了柳川滿頭滿臉。在眾人的笑聲里,柳俠把一疊錢推到柳長青跟前:“伯,嘿嘿?!?/br>柳長青看了一會兒錢,卻不動手拿:“你買房恁緊張,家里不缺錢,這錢你自己留著,等攢夠了,把房子也跟別人那樣裝修一下吧?!?/br>柳俠嘻嘻笑:“就三百六十五塊錢呀伯,我一個月掙好幾百,有時候都快一千咧,一天才給您一塊,你還不要,人家都該說我不孝順了?!?/br>貓兒從柳俠身邊爬過來,把錢拿起來塞進柳長青手里:“大爺爺,你拿著唄,俺小叔給你哩嘛,你不要俺小叔該不美了?!?/br>柳長青說:“孩兒,老話說,萬事孝為先,在心不在事;萬惡yin為首,在事不在心。我覺得后半句不太對,那些被惡人糟蹋哩婦女就不能這么說;可前半截是對著哩,有孝心就中了,自己作難到處借錢,爹娘老人不缺錢還要給,那就不是孝,那是假了,是做給別人看哩;你想想,要是讓別人知道,俺這當?shù)锪?,明明就不缺錢花,還要跟欠著賬哩孩兒們要錢,人家會咋說您媽俺倆?叫別人戳著您媽俺哩脊梁骨,說俺仗著孩兒們孝順,就倚老賣老作鬧孩兒們,那你就孝順了?”柳俠還是笑:“伯,我早就不欠賬了,孩兒俺倆都又存了一千多了;嘿嘿,媽,你別瞪我唄,我又沒說瞎話。搬家時候,鳳河哥給我說哩三道河那個活兒,您都還記得吧?我放假回來之前,已經(jīng)說好了,工程預算款是馬隊長幫我定哩,我給他們優(yōu)惠了百分之十,他們先付我百分之三十哩工程款,后面部分一年內(nèi)付清。人員也是馬隊長幫我參謀哩,都是能干嘴又嚴哩;對了,伯,媽,大哥,要是不再下雪,過完年我會早走幾天,趕在俺單位上班前我就開工了,這一次,我掙哩就是我好幾年哩工資。所以咧,”柳俠嬉皮笑臉地趴在炕桌上拿著柳長青的手,把錢塞進他棉襖兜里:“伯,你只管拿著,以后說不定我每次過年能給您一天十塊咧!”柳長青揉揉柳俠的頭:“孩兒,別叫自己老難為了,你每月哩工資獎金就夠多了,錢這東西掙不完,咱夠花,不缺吃不缺吃就中了,年紀輕輕,不敢把自己哩身體使虧了?!?/br>柳俠笑嘻嘻地坐回去,靠在柳魁身上,嘚瑟地說:“伯,我是技術(shù)人員,不下力,我只管動嘴,下力氣哩活兒都是別人干!”柳俠在家人面前說的特別輕松,可實際上,春節(jié)后,在寒風刺骨的工地上,他是一個人當三個人用的。第一次接私活兒,第一次獨立做礦山測量,柳俠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他親自跑點繪草圖,要求所有數(shù)據(jù)和圖紙都必須是最精確的,鄭朝陽,高群、吳小林也都非常用心地配合他。他們這支私下臨時組成的測繪隊只有七個人,除了吳小林,其他人都是馬千里給柳俠推薦的,全部是鄭朝陽的手下,都是業(yè)務素質(zhì)和個人修養(yǎng)都非常好的,效率高,不抱怨,能管得住自己的嘴,還有一個重要條件:家屬也要具備同樣的素質(zhì)。杜濤就是因為他老婆史瑞玲愛和隊里其他女人扎堆講閑話被馬千里排除掉的,柳俠本來想用杜濤當司機的。鄭朝陽和高群都是在部隊就會開車,馬千里把柳俠這個小隊的人壓縮到了最少,這樣才能盡可能保守秘密。第一天,貓兒不肯自己坐在車里等,被包得跟個圓球一樣一直跟在柳俠身邊。晚上回到榮澤的家,吃過晚飯,柳俠開始坐在臥室計算數(shù)據(jù),貓兒坐在他對面翻著他的大學課本看,專心得和臨帖一樣。年前柳俠為了讓貓兒寫作業(yè)時暖和點,把小餐桌搬到了主臥,有一個大電爐,主臥比外邊暖和得多。以后每天,貓兒都是帶著柳俠的課本和他一起去工地,柳俠在外面作業(yè),貓兒就坐在駕駛室里看書,回到家,兩個人一個做計算,一個把大學課本當課外書看。貓兒的很多基礎(chǔ)知識還跟不上,不可能進行復雜的計算,但基礎(chǔ)部分和測繪理念看看,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