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柳俠所有的煩惱和自責(zé)都忘了，抱著他的小寶貝一路歡歌嚎到家。

柳凌的體檢已經(jīng)通過，政審當(dāng)然更沒問題，不出意外的話，柳凌一個月內(nèi)就會離開家，按照規(guī)定，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這一去就是三年。

柳俠心里是真舍不得柳凌離開，雖然看起來柳俠是家里最鬧騰的孩子，而柳凌是家里最沉靜的，但他和柳凌之間卻有一種不可言喻的默契，柳俠不能準(zhǔn)確地用語言描繪那種感覺，但他和柳凌都明白。

吃完晚飯后和全家人熱熱鬧鬧說了一通話，小兄弟幾個和貓兒就回了他們自己的窯洞。

柳鈺賭咒發(fā)誓說明年該招兵的時候他一定天天去站在望寧大街上，他就不信以柳凌那看上去風(fēng)一吹就倒的體格都能被招兵的一眼看中，他這樣強(qiáng)壯的就沒有機(jī)會，如果他也被人家看上，肯定也會有機(jī)會去到柳凌所在的部隊，那時候他們兄弟就能繼續(xù)在一起了。

柳俠問柳凌：“你問過那兩個人，他們一定能讓你去京都的部隊嗎？”

柳凌逗著貓兒，拉著小耳朵把他的腦袋從柳俠頸窩兒里拽起來，貓兒張牙舞爪作勢要咬柳凌的手，柳凌笑著松開手，貓兒馬上又摟緊了柳俠的脖子把臉偎在柳俠頸窩里。

柳凌捏捏貓兒的小臉蛋：“小臭貓兒，干脆長您小叔身上算了。

我沒再見過京都那倆人，去體檢的時候，公社負(fù)責(zé)的小焦說，魯連長跟咱縣武裝部負(fù)責(zé)的人說定了，把我分到他招的兵里去。

那個魯連長是正經(jīng)來招兵的，另外那個姓陳的年輕孩兒，我走了沒多大會兒他就也走了，好像是原城的電話直接打到了咱公社，催他回京都的，他不是正式招兵的，是跟魯連長認(rèn)識，跟著來咱這窮地方看稀罕的。

咱伯跟大哥說，我要去的京都，并不是京都城，而是京都軍區(qū)，京都軍區(qū)管轄中國北部和西北地區(qū)，比咱中原省大多了，沒準(zhǔn)我去的地方比咱們這里還窮，還山高路遠(yuǎn)?！?/br>
柳鈺馬上接嘴：“那你還去干啥？還不如擱咱家教學(xué)呢！”

柳俠立馬伸腳過去給了柳鈺一下：“你懂屁，五哥是想出去看看外面啥樣，老擱咱這山溝里頭窩著，時間長了，咱就真成井底之蛙了?！?/br>
貓兒警覺的一下就抬起了頭，眼睛忽靈靈的盯著柳俠：“小叔，你想去哪兒哩？”

柳俠忙安慰他：“小叔就在榮澤上學(xué)，哪兒都不去，每星期都回來看你，是五叔要去很遠(yuǎn)的地方當(dāng)兵了?！?/br>
貓兒聞言放心的又摟著柳俠的脖子搖晃起來。

煤油燈把影子投射在墻壁上，上面的小腦袋因為被小叔的脖子擋著，只有毛茸茸的一個小半圓，跟著小叔的腦袋一起晃。

貓兒喜歡看影子，小叔寫作業(yè)時他趴在小叔背上，他喝奶時小叔抱著他，小叔也是這么一直輕輕的搖晃著，他就歪頭看著墻上變大了的一大一小的影子晃，特別好看。

貓兒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現(xiàn)在這種感覺叫做安心。

柳凌說：“我真的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啥樣，望寧以外的人是怎么活著的，至于其他，再艱苦的地方還能比咱伯當(dāng)初在朝鮮戰(zhàn)場上、趴在冰天雪地里不吃不喝不動幾天更難受嗎？那樣的日子咱伯都能忍過來，我也能！”

那一夜兄弟幾個說到快天亮。

第二天早上起床開始，柳俠就發(fā)現(xiàn)貓兒因為害怕他又會偷偷離開，一直一步不離的跟著他，一秒鐘也不敢離開。

他跟貓兒說了好幾遍自己這回休息兩天，貓兒就是不信。

他知道是因為自己以前騙貓兒騙多了，沒辦法，他就一直拼命的帶著貓兒玩，讓他開心，可柳俠自己心里卻一刻也輕松不起來，總想著明天自己離開時貓兒六神無主的樣子。

柳俠不知道，因為今年地里收成很差，申請救濟(jì)糧的事一直也沒個準(zhǔn)話，其實家里大人的心里也都壓著一塊大石頭。

柳長青從來不會因為大人該cao心的事給孩子們增加負(fù)擔(dān)，柳魁也繼承了他的性格，有難自己作，天塌下來自己扛著，家里人開心的時候永遠(yuǎn)不會去掃興。

此刻正是午飯后最愜意的時光，初冬的太陽和煦溫暖，一大家人都在院子里，或剝玉米，或打石頭，或納鞋底，看著樹上一群猴子上躥下跳找轟柿喝，快樂的嬉鬧和笑聲充滿了家園。

貓兒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山路上那兩個人的，他感覺很奇怪，就問柳俠：“小叔，那兒，那兒咋會有人？”

除了柳家兄弟幾個因為要上學(xué)每天都出山，柳家?guī)X絕大部分人家除了一年一次去望寧拉救濟(jì)糧的時候，其他時間極少出去。

還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家，是若干年沒有走出過柳家?guī)X的：沒有出門的衣裳，一個家也沒有一條可以完全遮擋住他們身體的褲子。

所以貓兒才會對柳俠他們都在家的情況下還有人出現(xiàn)在通往山外的路上感到不解。

柳俠順著貓兒的手指，看到了兩個搖搖晃晃背著大包裹的身影：“嗯？還真的是，那會是誰?。俊?/br>
柳魁站在坡口看了一會兒，不敢置信的對柳長青說：“咋有一個看著像曾大伯呢？”

一家人全都站了起來，柳魁和柳長青跑了出去。

曾廣同回來了，帶著他的二兒子曾懷琛。

他就像昨天還住在這里一樣，一進(jìn)院子就熟門熟路的過來坐在一個樹疙瘩上，看到柳凌、柳俠他們打算從樹上爬下來，笑嘻嘻的說：“接著耍啊，大伯正想看你們幾個孫猴子摸柿猴呢，皮猴子，你背的是貓兒？柳岸？”

柳俠站在樹杈上把背上的貓兒往上顛了顛：“嗯，大伯你還記得我？”

曾廣同做出非常震驚的樣子：“幺兒你覺得大伯都老的要得失憶癥了？喏，柳俠，柳凌，柳鈺，柳海，柳葳，柳蕤，小貓兒，沒錯吧？”他一個個指著一群孩子點名，一個也沒叫錯。

一家人大笑起來，曾懷琛拿了東西跟著柳魁往窯洞里送，忍不住回頭望這邊看了一眼，對柳魁說：“拉腳的在上窯嶺上把我們的包裹放下時，我還怕我爸會受不了呢，誰知道他越走越精神?！?/br>
柳魁看看正樂呵呵說笑的曾廣同：“曾大伯跟我們以前想的那些知識分子不一樣，他比那些人堅強(qiáng)樂觀?！?/br>
曾廣同看看一樹小紅燈籠一樣的柿子說：“誰給大伯摘倆轟柿喝？好幾年沒喝了，怪想的慌呢！”

話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