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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大爺說。周海權笑了笑,說:“您說,我聽著?!?/br>“我這身體啊,是越來越不行了,別人不知道,我自己卻有感覺。我跟這老家伙也在一塊互幫互持的這么多年了,他啊,孤兒,可憐的很,家里沒親沒故的,我要是死在前頭,他恐怕連個收尸的都找不到,我前幾年……”“你看你,”鄭大爺打斷他,“喝點酒你就又開始嘮叨。”“你別打斷我,”楚大爺眼眶泛紅,繼續(xù)對周海權說,“前幾年,我托人找我侄子,跟他說了這件事,說要是老鄭后面死了,托他來過來收個尸,將他埋了,他不肯管。可這事找個外人,我也不放心。小周啊,你看看這……”他語氣路有些局促,大概還有些發(fā)顫,老年人的聲音,顫起來像是喘不過氣,臉上雖然帶著笑,但眼圈是紅的:“我想著,我們倆做個伴就還好,要是我死了,還請你把你鄭大爺接出去,哪怕隨便把他扔在哪個養(yǎng)老院里呢,我們倆也感謝你?!?/br>周海權鄭重地點點頭,說:“你們就是現在就搬出去,我也能安排?!?/br>“哪敢這樣麻煩你,我們倆在這也生活慣了,不想搬到外頭去啦?!背鬆斦f著就倒了一杯酒,說,“來,小周,我敬你一杯,勞煩你了。”周海權趕緊端起酒杯和楚大爺碰了一個,鄭大爺在旁邊抽煙,也不說話,臉色有些難看。楚大爺喝了酒,扭頭看他,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鄭大爺才開口說:“你托付這個托付那個,不如爭取自己多活點日子,天天凈想這些沒用的。我讓你多保養(yǎng),忌口點,你又不愿意,這不就是那個貓哭耗子假慈悲?!?/br>“對啊,鄭大爺為您好,肯定是沒錯的?!毙みb說。這話題告一段落,大家不知怎的又開始說起外頭的雪來,楚大爺說:“這雪能下,到現在都沒停?!?/br>“好像這幾天全國大部分地區(qū)都降溫降雪的?!敝芎嗾f,“明天我們得去探探路,不然雪越下越厚,只怕封了山,我們就出不去了?!?/br>“出不去有什么要緊,”楚大爺說,“在我們這里盡管住,有吃有喝的,餓不著你們。”“你這話說的,人家就圖個吃喝,外頭就沒有正經事了?小周可是管著那么大公司的人?!编嵈鬆斵魷缌耸掷锏臒?,說,“明天我跟你們一塊去。”肖遙就只顧著圍在火爐旁傻笑,他現在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迷迷糊糊的。吃完了飯,他就要站起來幫著收拾,周海權見他面色緋紅,眼神發(fā)懵,就知道他還有些暈,便說:“你坐著吧,我來?!?/br>肖遙就搖搖晃晃出了門,上了個廁所,結果快要出來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黑影猛地從旁邊躥了出去,嚇得他一個趔趄,差點倒在雪地上。難道還真有野貓么?他稍微清醒了一點,回來的時候直接進了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自己忙的,結果就看見鄭大爺正坐在灶臺旁燒火,火光映著他古銅色的臉,頗有些蒼老憔悴,看見他進來,就笑著說:“煙大,小心嗆著你?!?/br>“這個時候怎么還燒火?”“溫點熱水,給你們泡泡腳。”鄭大爺說,“你出去吧,這屋臟。”肖遙卻沒走,而是彎腰進來,在灶火堆里蹲下,伸手拿了一根樹枝,填進了灶臺底下:“我還是頭一回見灶臺,”他說著還拉了一下風箱,火焰立馬旺了很多,他就笑了,說,“我聽說現在農村這種風箱也都少了,現在都是那種有煙筒的,直接可以把火抽上去,好像運用的是熱冷流動的原理,都不用拉風箱,風就自己往里鉆,又干凈,又省事?!?/br>“我知道你說的那種,”鄭大爺說,“那種費柴火,灶臺還得重新改,我跟你楚大爺年紀大了,湊合用吧?!?/br>肖遙笑了笑,猶豫了一小會就說:“鄭大爺,我想問你一句,你們真的不想搬出去么?”他想著如何讓自己的問題問的不尷尬,只是腦子有些懵,又被火烤著臉,人就有些暈乎乎的,“你們不要不好意思,周大哥他真的很有錢,安排你們,不是難事。你們這里太偏僻了,周圍連個鄰居都沒有,要真出了事,可怎么辦呀?”鄭大爺沉默了一會,說:“還是算了,一輩子都這么過來了,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了。我想著,我們倆能同一日死了就最好了,彼此都滿意,也不用勞煩外人,你不要聽你楚大爺瞎說,我早就看的特別開了,人死如燈滅,收尸不收尸的,有什么要緊,不過是個殼子?!?/br>肖遙也不知道為什么,有些難過,說:“其實人麻煩別人,或者被別人麻煩,都很正常,有誰能一輩子全靠自己呢?”鄭大爺嘆了一口氣:“世上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我跟你楚大爺雖然不是什么夫妻,但也算互幫互持的一輩子好兄弟了……比兄弟還親,兄弟哪能像我們這樣的。你說一點不害怕,那真是假的,不說這么多年的情分,就是習慣了,突然有個人死了,心里也難受,生活上也不習慣,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這荒山野林里,想一想覺得也確實可怕。但你反過來想,他死了,我就是去了大城市,吃的好住得好,多活幾年又怎么樣呢?人都是要死的,死之前如果還要勞煩不認識的人,吃喝拉撒全靠別人,自己也沒了尊嚴,其實也沒什么意思。算啦,算啦,都一把年紀的人了,以前都是兩個人這么過來的,剩下這幾年,還這么過吧?!?/br>鄭大爺話音剛落,外頭周海權就端著洗臉盆進來了:“你怎么在這呢,我說怎么沒找著你,還以為你被野貓叼走了?!彼麑πみb說。肖遙就站了起來,說:“我剛才上廁所,還真看見野貓了?!?/br>鄭大爺笑著說:“看見你就嚇它,野貓也怕人。”周海權掀開鍋,舀了一盆水,對肖遙說:“你先洗?!?/br>肖遙就在外頭洗了把臉,洗臉水也沒浪費,端到屋里又洗了腳,今天看來是真冷,他的腳泡進熱水里,竟然有些癢,好像是凍著了,白嫩的腳,小腳拇指那邊卻紅了一片。“趕緊躺床上去,別又涼了。”周海權說。肖遙便趕緊坐到床上去了,又過了十幾分鐘,周海權也洗完腳進來了,關上門說:“天真冷,外頭風變大了?!?/br>窗戶縫就能感受到了,嗚嗚地響,山林的風聲特別大,樹枝搖晃起來,聲音寂寥凄冷,還有些嚇人。肖遙朝里挪了挪,幾乎靠著墻,外頭傳來了敲門聲,周海權把門打開,是鄭大爺,笑著說:“老楚讓我把火爐子給你們?!?/br>“我們用不著,”周海權說,“你們留著用吧?!?/br>“家里還有個爐子呢。行了,你們早點休息吧。”鄭大爺說著就把門給關上了。周海權將那爐子往門口放了放,然后把門開了一條縫透氣,自己走到床邊,見肖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