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聽見了多少，反正保底的“沒屁//眼”，他絕對是聽見了。

成樓外的魏武還在哈哈大笑，孟淮陰飛快的瞥了遠處一眼，心道你這混蛋還不快自求多福，轉(zhuǎn)而看向趙子衿，快步迎上去，道：“王爺怎么來了，我家主子呢？”

他在心里飛快的算計，若是懷南王一個激憤過頭，他就是拼命，也得將他攔下來。在孟淮陰做好這樣的覺悟的時候，鄰著的士兵站的筆直，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而趙子衿已經(jīng)邁步走到了豁口的箭牌口，目光平著放出去，落在空地上的武夫身上。

魏武虎目一瞪，就見遠遠的城樓上出現(xiàn)個異色，亮銀色，晃眼的緊，他登時就有些激動，正主出來了，當下更加賣力的噴糞。

趙子衿素來情緒寡淡，此時也瞧不出起伏，孟淮陰心里沒準，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這樣更讓他惶恐，可怕的不是暴風雨，而是暴風雨什么時候會來。

孟淮陰欲言又止好幾次，還是鼓足勇氣，自己都覺得說服力微弱的勸道：“王爺，莫要聽他胡言亂語，中了敵人的激將之計?！?/br>
就是打死孟淮陰，他也想不到懷南王嘴唇一張，居然吐出這么事不關(guān)己的一句：“淮陰，你說，他渴不渴。”

孟淮陰能跟在趙秉身邊，就是因為心思玲瓏，可這會腦子打結(jié)，愣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更讓他崩潰的是，他居然跟著小王爺發(fā)瘋，抬眼細細觀察了空地上的魏武，瞇眼看清那人不停滾動的喉結(jié)和滿頭陣雨似的熱汗，一本正經(jīng)的敲定：“渴！”

等他鏗鏘擲下這一句，他才徹頭徹尾的恢復(fù)正常，暗自惱怒一瞬自己不夠堅定冷靜，這才猶豫的問道：“王爺，你不生氣么？”

換了旁人早就氣的七竅生煙神志不清，可趙子衿上一世被人罵多了，對于謾罵和侮辱習以為常，生出了銅墻鐵壁似的盔甲，流言蜚語雖甚于刀槍劍戟，卻也傷不到他，故而就算他爹被人潑了滿身污水，自己也成了沒□的，他愣是眉頭都沒皺一下。

情況越是兇險，他就越是冷靜，他他聽了一小段，發(fā)現(xiàn)大半都是針對他爹趙引在潑臟水，意圖就十分明確，對方是想激怒他。想通這點，他就愈發(fā)冷眼旁觀，看著魏武賣力的叫罵，聲音漸漸嘶啞，聽見孟淮陰問話，只道：“沒什么好氣的，我有沒有屁//眼，難道他還比我清楚？”

他越是正經(jīng)，效果就越是喜感，孟淮陰磕緊了牙關(guān)，才死活憋出了沒笑出聲來，只是面部肌rou扭曲的厲害。孟淮陰嘴角彎起又抿直，如此重復(fù)幾次后，看著樓下問道：“王爺，此人上前叫陣，我們該如何應(yīng)對？”

懷南王手握兵符半枚，洛城大軍將領(lǐng)又全是歸附趙秉的武官，趙秉當眾宣布過，若是他不在的時候，就問懷南王拿主意。

趙子衿不欲久留，作勢轉(zhuǎn)身離開，邊道：“雜碎啰啰別管，由他去罵，他不是渴了么，那就叫他太陽落山之前，都別喝水。”

孟淮陰合手道聲：“是?！?/br>
那日下午，幽國的魏武從正午開始叫陣，一直到傍晚夕陽西下，愣是沒有停過嘴，罵的聲嘶力竭又不好撤退，他每次覺得沒意思的時候，敵方就會有個大嗓門跳上城頭挑釁，說你他娘的怎么詞窮了，爺爺還沒聽夠呢。

魏武的個有勇無謀的蠢貨，立刻就中計，等他忍著嗓子里火燒火燎的灼痛開罵了，對面那位跳下去又沉寂了，如此反復(fù)十來次，魏武這傻子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對方這是在耍他，格老子的。

西原大軍藏匿洛城，自從祈王抵達后就再也沒開城出兵，只是死守城墻。幽國一直在準備云梯火箭，見對方一直毫無動靜，像一條死狗似的屯在城內(nèi)，于是放肆起來，營地越溯越近，由最開始的離城二十里，漸近為十五里、十里，而今竟然屯在城外五里處，早就越過了邊防線，可西原軍隊毫無反應(yīng)，他們得寸進尺，作戰(zhàn)的云梯、竹箭、刀槍一車車往前推運，夜里營帳的火光，密集的像是燎原的野火。

九月十四日巳時三刻，幽國兵結(jié)城下，再次派出一人上前叫戰(zhàn)，那人一張臉尖嘴猴腮，眉眼賊溜斜視，一看就是陰險下流之輩。只見這人策馬跑上空地，什么狠話都不放，扯開嗓子猛喊：“請懷南王趙子衿上城樓一見?！?/br>
孟淮陰不欲理他，也沒叫人去通傳，誰知這人喊了一個時辰，猛然換臉，高喊道：“我幽國以禮相待，西原的諸位實在欺人太甚，那就怪不得我這邊唐突了，帶出來！”

他頭也不回的朝后一揚手，幽國潮水似的大軍突然分出一道空隙來，一輛囚車由人駕駛著從中跑出，行到那人身后停下。

囚車中用鎖鏈烤著一個人，并未穿著白色的紋字囚衣，身上也算干凈，男人頭發(fā)花白，昏迷不醒，頭部歪倒朝左，隱約能看見輪廓。

囚車四角各自站了一個黑衣人，三人手按在腰刀，一人橫刀壓在囚犯頸上，就算此人已然昏迷，都如此森然戒備，可見這人，是非比尋常的籌碼。

守城的多是下等新兵，許多并不認識此人，可孟淮陰卻倒吸一口涼氣，差點驚呼出聲來，他好歹保持著鎮(zhèn)定還未失態(tài)，可一旁剛上城樓來巡視的驍騎將軍李云山卻突然撲上城頭，失神激憤的大喊一聲：“老王爺——”

一炷香后，趙子衿從屋檐上直飆上城頭，鴻毛似的輕飄飄落在了箭口上，他面容肅穆冰冷，曠野的長風將他黑色的衣擺和白發(fā)向后吹去，使他看起來，像是長白山巔的仙人一樣，就要乘風歸去，可渾身的層層的殺意，又讓人忍不住脊背發(fā)寒，毒蛇一般將人盯住，就無處可逃。

上前叫陣的猥瑣中年人怔忪半晌，心有戚戚的轉(zhuǎn)達了國師邱先生的命令，讓懷南王明日，至崔嵬谷一決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否則，老王爺不僅晚節(jié)不保，尸體會被串起來，掛在幽國行軍的高旗上，他們不介意，讓老王爺和天下人坦誠相見。

然后這人帶著囚車，很快就倒退回了幽國的軍隊里，生怕趙子衿有什么異動，來不及補救。西原將士悲憤莫名，倒是異常的士氣大振。

是夜，趙子衿在臥房內(nèi)提筆書信，明日就是十五，此去兇險莫測，若是晚上戌時他還沒回城，可能就真的陷入絕境，他得給顧惲留封信，若是他追過來了還沒見著自己，也叫他不要擔心，等著便是。

他落了筆，將信紙攤在桌上風干，然后從領(lǐng)口拖出一個玉片來，形狀并不規(guī)則，銅錢大小，碧綠清通，水光瑩潤，是塊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