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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士氣大增。容梓是瘟疫里挺過來的第一人,大病初愈臉上卻沒什么劫后余生的喜色,這小個子整天不言不語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對于他的深沉,韓牧之是一半知道,一半不知道。沿河的情況慢慢回蘇,渠道也已經(jīng)完工,只待月中霜降后,河水降落至最低點,便可炸通泄洪,水患至此就快告一段落,剩下的就只能交給時間,讓百姓們重新整頓起莊家和房屋,讓瀝濕的荒野重新長出綠樹個莊稼。初五那晚電閃雷鳴,弄得人心惶惶,到了最后卻是干打雷不下雨,天邊的閃電亮了半宿。顧惲怎么也睡不著,不知為何有些心慌,總是忍不住去想趙子衿,就算拖出枕頭下他上月末寫給他的平安書信,也壓不下那股子不安。他索性起身披了件長衫,開了窗子倚在一邊,心里合計著就這幾日,他就回平沙,站了沒多久,就見趙子衿帶回來的兩小子從廊下溜出去,在院中蹲下,背對著自己不知道在捯飭什么,神神叨叨的。兩人搗弄一番,其中一個站起來,個子瘦條高些,是韓牧之,容梓則跪在地上,朝四面八方磕了個頭,然后對著正北方,低低的念著什么,兩手飛快的動作,看不清手勢。緊接著韓牧之掏出火折子,吹亮點了一支蠟燭,蹲下立在容梓面前,容梓拿著一疊紙樣的東西點燃而后撒開,跪在原地姿態(tài)奇怪的三跪九叩,每叩一次,他就豎起手掌對拍兩聲。顧惲不知道這里哪里的風(fēng)俗,可他大概能看出來,容梓是在做法事,至于是替人求平安,還是渡鬼早安息,都是好意祝福。顧惲本來準(zhǔn)備回踏上去睡,轉(zhuǎn)身的瞬間卻看見滿地余熱未盡的散碎符紙,竟然全部飄起來朝空中聚攏,金紅色的火光摻雜著深灰,慢慢排列成三個銘文字,那復(fù)雜的筆畫他就算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紀(jì),也能一眼認(rèn)出來認(rèn)識,灰燼寫出的字,是趙子衿。顧惲腳步登時釘在了原地,看見字的瞬間,他心里的不安擴(kuò)散,隱隱結(jié)成一道不祥的網(wǎng)。跪著的容梓突然摸出一把刀割破了手腕,將嘴唇壓在傷口上吮吸,韓牧之站在他旁邊,膝蓋彎了彎,像是要去攔他,手都伸出去了,卻什么都沒做。容梓恍若不覺,他吸了自己一口血,兩手扣起捏了一個奇怪的手勢,鼓起腮幫子對著空中懸浮的字噴去,幾乎完全變成灰色的字體接觸血沫,瞬間亮起烈日一樣的亮光,然后爆裂破碎成千萬碎片,朝四面八方飄去。這是祈福的祭禮,顧惲在書里見過類似的描述,只是那處記載由人轉(zhuǎn)述,如何祭祀并不明確,只是這種金光,卻繪聲繪色的記錄過,像是金色的微小螢火,飄散中遁去行蹤。顧惲震驚之下來不及感激,腦子里沒有容梓為何會這個,也沒有容梓為何要替趙子衿祈福,他滿腦子都只剩一個念頭:趙子衿怎么了——做完這一切,容梓像是筋疲力盡一般跪也跪不住,身子一軟就朝左邊歪倒,韓牧之連忙丟了拉住接住他,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可顧惲聽到了,因為他直接從窗戶里爬了出來,就快走到二人身邊,一向警覺的韓牧之因為擔(dān)心過頭而沒聽見這動靜。韓牧之將容梓靠在自己懷里,伸手去捏他動脈,一邊給他纏傷口,一邊壓著嗓子低叱:“傻啊你,不就是一口血么,犯得著割這么深么。”容梓聽上去很虛弱:“不懂就別瞎說,這樣只會顯得你愚昧無知,去,給我弄點紅棗銀耳湯什么補(bǔ)補(bǔ)血?!?/br>韓牧之無奈的妥協(xié):“是是是,我愚昧無知,你經(jīng)天緯地,待會就去弄。忍得住么,來,我抱你回去?!?/br>容梓氣息微弱的開始吹牛:“少!見!多!怪!想當(dāng)年,爺好歹也是血流如注淡定自如的漢子啊?!?/br>韓牧之將他抱起,諷刺他:“我怎么記得,那時你嬌氣的要命,刮起一點薄白皮兒,就哭爹喊娘震山響,漢子?是小娘子吧。?!?/br>容梓這次回的堅定又快速:“你記錯了。”韓牧之抱著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結(jié)束這種無意義的口角斗爭,他放下心來警覺才重新回到他身上,他抱著容梓轉(zhuǎn)了一半,突然察覺身后有人,迅速扭頭的瞬間喝了聲誰,就見顧先生單著里衣,站在他們身后五步之處。韓牧之心想他是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他看去了多少,知道了什么,就見顧惲看向容梓,問道:“他出事了?”容梓不做聲,顧惲垂下眼,自言自語:“那就是即將出事了,”他又抬眼盯著容梓,聲音瞬間就嘶啞下來:小梓,我這么走了,對你會有影響么?”泄露天機(jī),無故篡改他人命數(shù),是要遭報應(yīng)的。容梓頓了會,對他笑了笑,搖頭:“沒有,那里本來就是你該去的地方,先生,你的七寸就在于,顧慮太多?!?/br>顧惲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個知己,小梓,謝謝你為他祈福。我今晚就走,你們要是沒有特別的打算,也愿意的話,稍后就跟著劉太醫(yī)回王府吧。”容梓忍了忍,還是沒憋住那個哈欠,他打完兩眼全是淚花,無所謂道:“謝什么,牧之還欠王爺一條命,先生一路走好,?!瓟y手同歸?!?/br>顧惲謝過轉(zhuǎn)身就往房里走,容梓卻突然叫住他:“先生,真的沒什么要問的么?”顧惲在廊下回頭,嘴角的笑容溫潤如玉,他說:“不了,你二人好自珍重,我們他日再聚。”容梓很少對人心服口服,可這一刻,他心潮翻涌,突然就有些難平,他見過很多很多人,卻沒有一個像顧惲,會將他的命運納入思慮里,一面豁達(dá),一面決絕,和趙子衿一樣,都是很奇怪人,可自己和牧之,都很喜歡他們。顧惲已經(jīng)踏進(jìn)了屋內(nèi),看著兩人你來我往打啞謎的韓牧之抱著容梓也準(zhǔn)備回屋,容梓卻在顧惲門扇關(guān)閉的前一瞬,沒頭沒腦的說了句:“向北——”顧惲身形一頓,轉(zhuǎn)過身來,并不說話,卻對著容梓深深鞠躬,行了一禮。顧惲帶著趙時伍,不眠不休的趕往平沙,半道上運氣甚佳,遇到了準(zhǔn)備南下報信的顧玖。顧玖在離開平沙前回了趟顧宅,將消息摸得差不多才上路,顧惲聽到百毒老叟還沒死的消息時,憂慮更上一層樓,一個幽明鑒就夠難對付,再加一個擅長蠱毒的老怪物,只盼子衿他,吉人天相逢兇化吉。顧惲并沒有取道西南,而是風(fēng)雨兼程的趕回平沙,去庚樓月見了薊無雙,而此時,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