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痛不欲生，這一縣的治理就得亂，得民不聊生！明白了嗎？”

辛星聽得懂他話里的每個(gè)字，但不明白這些字連起來的意思：“什么太爺、治理、民不聊生的？你這是強(qiáng)詞奪理！”

書生忽揚(yáng)了揚(yáng)下顎，似跟誰打招呼，扶腰邁步踱過來，錯(cuò)身時(shí)在辛星耳畔涼涼遞一句：“這叫因果！”

轉(zhuǎn)過身，面前站一高壯大漢，身著捕吏服，單手扭住小工，居高臨下把書生望著，顯得很是無奈：“陳老說了，今天黃歷沒好兒。”

書生恢復(fù)了死氣沉沉的做派，垮肩佝背，嘟嘟囔囔說：“我要吃餛飩！”

辛星嘴大張著，直不楞登看著大漢的捕服。

大漢跟書生苦笑：“我沒接著的人?！?/br>
書生一字長(zhǎng)腔地接：“撞我刀口上了！”

辛星嘴徹底合不上了。

這一天當(dāng)真諸事不宜。

☆、二、是非難分

捕吏不是官，但辛星這個(gè)捕快當(dāng)?shù)脜s著實(shí)有些派頭，因?yàn)樗x官派官一樣，是京城調(diào)派過來的。還因?yàn)橥饨杷难瞄T并非是那順天府，而是官道江湖道都武威赫赫的全國(guó)捕吏總署狛牙衛(wèi)。

能進(jìn)狛牙衛(wèi)的捕快都是萬中挑一，能從狛牙衛(wèi)走出來的女捕快更是萬中無一。換言之，辛星是人才，她自己都很驕傲自己是人才！

于是人才很納罕：“你怎么猜到我就是京城派來的人？”

其時(shí)，三人扭著城里有名的無賴二痞一道回縣衙去，辛星牽著馬悻悻然拖在末尾，琢磨了半晌還是忍不住跟師爺李爵搭起了話。

李爵猶自裹著一身幽怨氣，懶洋洋道：“不是猜的。”

辛星氣惱：“你知道我是誰還擠兌我？”想一想，不對(duì)，“不管是不是猜的，你怎么知道我就是??？”

李爵牙疼似的哼唧了聲，叫前頭的田力：“把這個(gè)笨蛋給我退回去！”

辛星氣得噎住。

田力悶笑，扭頭望了眼辛星，邊走邊說：“此地不是交通要隘，外鄉(xiāng)人來得不多。”

辛星恍然：“我就這樣被口音給賣啦？”

李爵冷哼一下，仍是未答。

田力接著道：“還有你扯的那些目無法紀(jì)、不可私斗的詞兒，一聽就是公門中人。普通百姓勸架最多算了算了和氣生財(cái)，要么夠了夠了當(dāng)心吃官司，多少有些偏向，你卻擺個(gè)官腔，忒是端著?！?/br>
辛星臉微微紅了，頭也低了下去。

“另外，女孩子敢當(dāng)街管閑事的，若非武林人士，多半，嗯，有點(diǎn)兒背景！”

田力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了出來，李爵跟著哼笑，直叫辛星臊得徹底埋下臉去。心里不得不承認(rèn)，新鮮的人才終究還是比不上成熟的老姜，栽了。

正自反省悲嘆，冷不防前頭人影一晃，抬眼看去，就見李爵狼狽竄到路邊上，扶著墻張口噴吐。適才的餛飩僅嘬了口湯，肚子里空空如也實(shí)在無啥可吐，便將隔夜的酸水全反了上來，吐得酸臭能隨風(fēng)飄出去一里。而李爵自己必然是不好過的，冒了一頭冷汗，面色快跟這墻灰一樣白了。

田力隨在他身旁，一手仍牢牢揪住現(xiàn)行犯，另手粗糙地在他背上來回?fù)嵋粨帷?/br>
辛星嫌味兒大，離著幾步，關(guān)切地問：“可是哪里不適？”

田力搖頭訕笑：“昨晚上替太爺吃請(qǐng)，灌了五斤女兒紅，宿醉。”

辛星瞪起眼：“五斤？沒醉死也夠撐的！”

“算少的了，高興時(shí)候十幾二十斤全不在話下。他喝不醉，但第二天也不會(huì)好過?！?/br>
李爵抽空懟了田力一句：“你不說話能死啊？”彎腰接著吐。

田力咯咯笑：“就勸你別去吃餛飩。大早上的，他那個(gè)湯里又是拿豬油提香，起膩?；钤撃愣亲永镱^翻江倒海！”

李爵接了遞過來的汗巾隨意抹著嘴，還不吝：“爺就樂意吃，不吃不高興，你管我？”

“不敢！您吃您吃，頓頓吃去，沒人攔你?！?/br>
辛星聽不明白了：“不是，你為什么呀？這餛飩我嘗著也就那樣。不是說不好吃，但也就是個(gè)餛飩嘛！并沒吃出個(gè)包子味兒來。”

李爵胃里實(shí)在沒東西可吐了，喉嚨讓酸水嗆得火燒般痛癢，捂著嘴邊咳邊氣哼哼回：“包子哪配跟他的餛飩比？”

說完兀自晃晃悠悠往前去。田力跟辛星做了個(gè)怪臉，押著人也跟了上去。

辛星則立在原地很是不忿：“包子招你惹你啦？為什么要鄙視包子?。俊?/br>
及后三天，果然見李師爺風(fēng)雨不改地去馬千里的攤兒上吃一碗豬油湯餛飩，辛星才信了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愛餛飩成癡，情比金堅(jiān)百吃不膩的。

可她尚有一事不明：“先生跟著太爺開春才過來的，也就不到三個(gè)月，怎的說在老馬那里吃了一年了？難不成老馬也是新搬來的？”

田力抱臂倚在巷口，撇嘴笑笑，點(diǎn)了下頭。

辛星很詫異：“這么巧？還是說老馬特地跟著你們？他跟先生交情這么深？”

田力訕笑：“真要說的話，恐怕是先生追著老馬跑?！?/br>
“?。俊?/br>
田力往不遠(yuǎn)處的餛飩攤上眺一眼，將自己往巷子里更縮回半個(gè)身位，別有深意地問辛星：“你覺得先生同老馬交情好？”

辛星眨眨眼，不明所以：“那樣子不叫朋友難道還是仇人？”

田力眸底劃過一絲凜光，不再笑了。

辛星心頭咯噔一下：“真的??？”

田力仰頭長(zhǎng)吁一聲，仍不言，卻是默認(rèn)了。

辛星大驚：“所以你每天都暗中跟來瞧一瞧，是怕……因何結(jié)仇？江湖的？宗族世仇？”

“民案！”

本無意相瞞，田力斟酌了言辭，緩緩將內(nèi)情道來。

一年多前，縣太爺許牧供職在瀘州，公差接報(bào)，自河道里撈起一具泡浮的女尸。經(jīng)人辨認(rèn)，正是城中張舉人家失蹤的女兒，閨名張酈。仵作驗(yàn)過，逝者身上無明顯外傷，確系溺水而亡。家人聞言，當(dāng)場(chǎng)哭嚎，咬定乃鄰巷童生金旻所害，并呈上張酈親筆書信一封。

“原來姑娘不是失蹤，而是與金生相約私奔，臨去前留下書信告罪于雙親。張舉人為名聲，只說是女兒失蹤，懸賞尋人。想不到……”

辛星也是女子，難免唏噓：“唉，奈何遇人不淑，可惜了！”

田力抬眸古怪地嗤了聲：“金旻對(duì)張姑娘是真心的！”

“?。磕悴皇钦f……”

“我是說，想不到那姑娘花樣的年紀(jì)，不幸殞命，可沒說是金旻害的?！?/br>
辛星糊涂了：“那姑娘是意外落水？金生去哪兒了？他們不是相約一道走么？因何不救她？莫非金旻也沉尸水中？”

田力搖搖頭：“金旻活著?！?/br>
“哎喲，急死了，大哥你明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兒？”

田力緘默了好一會(huì)兒，沉聲道：“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