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跟秦碩說了張弛的事。

果不其然，電話一接起來，秦碩那邊就不停在說著什么。

張弛坐在床邊，聽得并不很具體，尹覺明握著電話聽對面講了快半分鐘，才應(yīng)了幾句。對面顯然有很多話要講。

“我知道。”

“你別過來?！?/br>
“不用，我說不用。”

“秦碩?！弊詈笠X明輕輕叫了一聲。

對面似乎又說了什么，然后將電話掛斷了。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分鐘。

張弛有點醋意，又忍不住去看身邊尹覺明的腿。他記得他的腿總是有漂亮的弧度，此刻正包裹在厚厚的石膏中，顯得有些笨拙，繃帶外面露出五個腳指頭，無意識地動來動去，看得人心癢癢。

張弛戳了戳他圓滾滾的腳趾，尹覺明立馬縮了一下：“別鬧。”

“他說了什么。”

“我還沒問你。”尹覺明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張弛坐近點，眼中帶了點笑意，“上次咖啡廳那個吻，原來是有預(yù)謀的。你連我都瞞著？”

張弛聳了下肩膀，表示確實對秦碩很有敵意，將尹覺明的五只腳趾包裹在手掌里。它們冰涼涼的，他試圖用掌心的溫度讓它們暖和點。

尹覺明的腳趾還在他手心里動來動去的，有些不習(xí)慣。

“我覺得他是察覺到點什么，嗯，與其讓他直接去質(zhì)問你，顯得疑神疑鬼，還不如我在的時候，切實告訴他怎么一回事?！睆埑谡f著，收了一下掌心，“別動了。我上次就看出來了，看他對你這不對勁的態(tài)度，可能現(xiàn)在也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沒猜錯的話，他向你坦白了？”

“這方面倒很靈敏嘛?！?/br>
“我任何方面都很靈敏?！睆埑谡f道，“怎么不告訴我？”

“我能搞定，又不是毛頭小子談戀愛了，何必搞出那么多事來？”

“我倒看你像個從不安分的縱火犯?！睆埑跍愡^去親了他一下。

“什么縱火犯？”尹覺明推開他胸膛，笑道。

“放心縱火犯?！睆埑谝话褜⑺氖指o地按在自己胸口。

兩人對視兩秒，放開手。

“還要兩個月才能徹底恢復(fù)吧？”

“看情況……”尹覺明從被窩里懶洋洋地伸出一只手，“現(xiàn)在，要不要帶我去活動一下？我在這床上可是躺了足夠久，簡直要發(fā)霉了?！?/br>
張弛像從前在有馬鎮(zhèn)那樣，捏住他的五指拉過來，在手背上吻了一下：“樂意之極?！?/br>
尹覺明畢竟昨天才受的傷，今天不適宜活動太多，因此今日也只是在病房和走廊中，在張弛的攙扶下，磕磕絆絆地走了一會兒。

張弛跟他講許多在鶴崗的事，將那邊的冷杉，講跟有馬鎮(zhèn)不同顏色和形狀的山巒，不同的城市氣息，味道，還有河流草地和天空。

那明明是個在尹覺明那沒有任何印象的城市，在張弛絮絮叨叨的描繪下，又好像真的見識到那一切一樣。

張弛將他公司樓下有一窩流浪貓，東邊的草叢似乎是他們常年盤踞的據(jù)點，善心人時常會留些食物和水。張弛懶得走到草叢中，每次都是放在樓角下，沒幾天他再出門時，那幾只流浪貓就舔著爪子窩在墻邊，見他出來，一雙圓滾滾的眼看著他，停下動作?？雌饋硐窬瑁趾孟衿诖裁?。

“那樣子特別像你?！弊詈髲埑诳偨Y(jié)到。

“我看起來沒那么傻乎乎的?！币X明捏了捏他的手臂。

他們二人在走廊中走走停停，時不時停下來說幾句話，旁若無人，完全不像病人，和整個醫(yī)院的環(huán)境顯得格格不入。

又都是英俊的男人，二人湊在一起說了什么，一起笑的時候，連路過的護(hù)士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下午三點鐘，尹覺明買的書到了，本來是安排助理下去取的，不過現(xiàn)在張弛代替了助理的位置，下去將沉甸甸的一摞書取上來了。尹覺明是嗜書如命的人，張海音臨走時寄去的那吉祥書，尹覺明剛收到時，興奮得不得了。后來張弛有幾次跟尹覺明視頻，還看到熟悉的幾本書，就放在尹覺明的床頭柜上。

那一刻他無比滿足，就好像尹覺明的私密空間，被什么屬于他的東西占據(jù)了，那么四舍五入也是沾染了他的氣息——盡管那些書，是他外婆的，而并不真是他的。

尹覺明買來醫(yī)院的書顯然和平時看得類型不同，都是一些偵探，懸疑，甚至驚悚，一看就是打算好好在靜修這段時間找刺激的。

張弛坐在床頭，挑了一本偵探給尹覺明念。

尹覺明就靠坐在床上剝桔子，時不時張弛講到有趣的地方，尹覺明就會笑著將一瓣橘子頂?shù)剿炖铩?/br>
張弛便咀嚼兩下，然后繼續(xù)往下念。

偶爾聽到入迷的地方，尹覺明就會忘了自己還在剝桔子，神情專注地鎖著眉頭，盯著床上的褶皺。

墻上的掛鐘，慢慢走，日影也漸漸傾斜，打在薄薄的窗簾上，顏色很美。

尹覺明漸漸變得安靜了，張弛停下念書，見尹覺明手里虛虛捧著一個橘子，頭歪著，睡著了。發(fā)從耳邊散下來，散在臉頰旁邊，陽光將他的面容照得清澈，好像本身就會發(fā)光似的。

張弛沒忍住，扣著書湊過去，在他長長的睫毛上吻了吻，幾乎想把他攬入懷中。

后來，他趴在床邊這么看尹覺明，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這一回，張弛沒有做夢，睡得很安穩(wěn)。一片黑甜中并沒有尹覺明，因為他就在他身邊。

二人是被護(hù)士的敲門聲打斷了。

之前秦碩打電話過后，尹覺明就將手機(jī)調(diào)了靜音，此刻有幾個未接來電，還有幾條短信。

尹覺明一邊回復(fù)，一邊習(xí)慣地伸出手去：“今天該左手了吧？”

“這打什么？”

護(hù)士拎著手中的藥瓶，報了一個名字：“精神不濟(jì)，營養(yǎng)不良，低血糖加休息不足，明天就不用再打了，但你們家屬要注意病人的飲食和作息?！?/br>
張弛聽得很心疼，要跟尹覺明說話，被護(hù)士一句“家屬”叫得樂了，唯恐不及地應(yīng)聲，那樣子比什么時候都積極。

護(hù)士走后，他又來回問了尹覺明好幾遍身體的情況，還責(zé)怪他之前為什么電話里沒有說這些。

“現(xiàn)在怎么這么固執(zhí)了，嗯？”尹覺明晃了晃手上的吊針，嚇得張弛趕緊把手給他按住了。

尹覺明不再逗張弛，看他反身給他找暖水瓶去了。

后來，雖然張弛嘴上不嘀咕了，晚餐的時候就變得分外用心。尹覺明這兩天清湯寡水，本想張弛來了能吃頓好的，結(jié)果張弛給他弄了一葷兩素加湯，葷的還不能太油膩，素的要有營養(yǎng)，簡直跟他媽養(yǎng)老一樣，搭配不要比中學(xué)食堂更標(biāo)準(zhǔn)。

吃飽喝足后，二人在外面走了一會兒，回來又墨跡到床上去了。

張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