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買的手機交給了張弛。

當然，秦碩并不知曉這件事。

中途出去透氣時，尹覺明開了機，不論是短信還是電話都狂轟濫炸似地涌來。

沒由來一陣心煩意亂，開機不到三分鐘，他面無表情地大致翻了一下消息列表，又關機了。

他現(xiàn)在心情很差，狀態(tài)也很差。

秦紀峰的身體狀況他很擔心，另一方面還要cao心電影的事，除此之外，還有張弛和他之間的問題，以及剛才秦碩也有點不對勁……

尹覺明感覺到頭疼。

他坐在醫(yī)院長廊的椅子上，身體支撐在膝蓋上，捏了捏鼻梁。路上三四個小時，夏天的天色黑的晚，現(xiàn)在才開始天青。

晚飯沒有吃，張弛也同樣沒有吃。

尹覺明干脆下樓抽了根煙，想了想，用手機給自己家的地址訂了一份外賣，填的是新手機的號碼。

接著他給張弛打了個電話，那頭很快就接起來了。

“覺明？”

“嗯。”

“我到你家了，挺好找的。只是好久沒回來，落了灰?！?/br>
尹覺明剛想說，明早就叫人來清理，那邊張弛又說話：“我剛給你大致打掃了一遍，干凈的。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可能今晚會晚一點……”

“哦，我知道的，沒關系。”又說，“我等你？”

“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剛才給你點了一份外賣，晚飯還沒吃吧？”

“我本來想下去吃……嗯，也好，省得來回折騰?！?/br>
電話兩端忽然都沒人說話了，只聽得到靜靜地呼吸聲。

“覺明？”

“在。給你外婆打過電話了？”

“說過了，明天中午，或者晚上回去。”聽張弛的聲音，似乎還想尹覺明多挽留他一下。

尹覺明想，本身今晚他該陪著秦紀峰。畢竟現(xiàn)在是病危期，很不穩(wěn)定。但……既然今天把人留下了，他就要回去一趟。

有些事情，必須當面說清楚。

“我一會兒就回去。你先吃?！?/br>
張弛似乎在電話對面笑了笑，兩人又隨便說了幾句話，尹覺明就將電話掛了。等反應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點的一支煙，幾乎沒怎么抽幾口，一個電話就燒到了盡頭。

上樓時，尹覺明順便又點了兩份外賣，一份自己的，一份秦碩的。

推門而入的時候，剛要跟秦碩說，卻看見醫(yī)生和護士都在，秦碩的助理在床邊扶著秦紀峰的手，秦碩則坐在床邊聽醫(yī)囑。

床上的秦紀峰，迷迷糊糊，意識還不太清醒，眼睛還閉著，但身體有了反應。

尹覺明大喜過望，上前兩步坐在秦紀峰身邊：“秦伯？”

醫(yī)生與護士短暫對視一眼，對話被打斷了。他們似乎在征求秦碩的意見，于是秦碩擺了擺手，表示無妨。

根據(jù)醫(yī)生的表述，今天血塊壓迫到血管的情況，還有可能出現(xiàn)。老人的血壓也一直偏高，但這個沒有辦法，只能靠好好休養(yǎng)，注意飲食，和藥物來控制。

有那么一種說法，長期運動的人其實比不運動的人生命期雖長，但在病倒后身體敗壞得更快，因為身體已經(jīng)適應大量運動的狀態(tài)。偏偏，秦紀峰就屬于那一種。他平日克制，自律，堅持運動，沒有惡習，除了經(jīng)常需要應酬，加上工作原因飲食并不得當，幾乎是很注意自身健康。

病來如山倒，一蹶不振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醫(yī)生走后，秦碩揮了揮手讓助理出去，房間里就剩下尹覺明和他二人。秦紀峰看上去昏昏沉沉，應當是又昏睡了過去。

“我想給我爸轉院?！?/br>
尹覺明抬了抬眼皮，示意他說下去。

秦碩倔強地沉默了一會兒：“先轉到最好的醫(yī)院去……之后，情況要是好轉，當然是最好，如果情況不太理想，我想把他接到國外去治療?！?/br>
“你想一出是一出也要有個限度?，F(xiàn)在才第一天，連之后怎么樣都不知道，你就往哪兒想去？”

秦碩又跟尹覺明爭執(zhí)了兩句，他承認，其實這里面也帶有一點私心。秦紀峰能在最好的醫(yī)療環(huán)境下是最好不過，那時候，尹覺明也能陪他一起過去吧。

尹覺明顯然不同意秦碩的意見，不咸不淡同他又爭執(zhí)了兩句，剛才還饑腸轆轆，現(xiàn)在已沒有胃口。

尹覺明站起身：“我要回家一趟，整理點東西。你在這兒先陪秦伯，我明天就申請陪護。對了，我點了外賣，兩份，應該快到了?！?/br>
他沒想到秦碩反應卻很大，跟著他一起站起身：“你要整理什么東西？要處理的都交給我就行了。”

“不需要，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走了?！?/br>
“尹覺明！”

尹覺明站住腳略微差異地看著秦碩。一般除非真的生氣，秦碩很少會用這樣的口吻，叫他的大名。

“他在你家，對不對？”秦碩自己沒有意識到，目光已經(jīng)變得有些兇狠了，“那個張弛。你到現(xiàn)在，還什么都不準備說嗎？”

尹覺明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嘴角拉了一個有些嘲諷的笑?；蛟S，他只是在嘲諷自己。

“是，我喜歡男人，你不是一直知道。有什么大驚小怪？”

“你認真的？”

“什么認真不認真。我的感情問題，我自己能解決?，F(xiàn)在在秦伯面前，不要談這些。明天早上我再過來，你照顧好他?！?/br>
秦碩一把捉住尹覺明的手，但尹覺明只是轉身靜靜看著他，秦碩就再次心虛了。

然后尹覺明轉了轉手腕，輕而易舉地掙脫了。

他轉身離開，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尹覺明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凌晨。

上樓之前，他在樓下的排檔隨便吃了點東西。

夜色闌珊，這里是和鎮(zhèn)子上完全不同的風格。

沒有滾圓的月亮，沒有被麥穗吹起的風，沒有德彪西的小樂，沒有能看到的地平線的光暈，抬起頭，也沒有星子。

有的是燈紅酒綠，飲食男女，尤其在這樣的排檔中，有為夢想買醉的有志青年，有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有穿得靚麗性感的年輕女人們，還有談論股票，融資，吐槽合伙人的上班族們。

城市的夏日夜色是燥熱的，是煽動的，很難找到有人愿意坐在你身邊，聊聊天氣，土壤和洗澡水溫度。

尹覺明有些恍惚。

他放下筷子和杯子，忽然有點想快些見到張弛。

此刻的張弛，在逐一看過了尹覺明書柜上的獎杯，并津津有味地從尹覺明書柜里挖出各種書，看上頭尹覺明的批注時，已經(jīng)全然忘記了時間。

尹覺明推門進來時，就看到張弛穿著他的睡衣，因為小，略顯得有些緊。張弛趴在沙發(fā)上，手里捧著他初中時看的，翻頁速度很快，似乎完全只在看批注……但專注程度，連尹覺明悄沒聲息地進來，都沒有發(fā)覺。

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