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他嗎？”張弛問。

尹覺明側頭去咬，他牙口瞬間叼上張弛的手，眼睛在月色微光下，雪亮。

張弛將他抵得更緊，幾乎身軀貼著身軀，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而被尹覺明咬住的手，不掙扎反倒向他口腔里戳刺，拇指壓住他的舌頭，以一種極為煽情的手法攪弄。

“喜歡他嗎，嗯？”

津液將尹覺明的唇弄得亮晶晶的，他松開齒關，眼中有討?zhàn)埖纳裆?，身體也放軟了，不再掙扎。就這樣推拒著張弛的手，口中發(fā)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節(jié)。

“說什么？”張弛的手不動了。

“我要喘不過氣了?！币X明說道。

張弛退開些許，從他口中抽出手，隨手摘了片花瓣捻了捻。

一陣靜默。

“我曾經愛過他。”尹覺明說道。

好像剛說出來就好許多似的，他確定地又重復一遍。

張弛沒說話，似乎在等著他說什么。尹覺明卻從口袋中掏出那盒煙來，給他遞一根：“既然出來抽煙，好歹樣子做得像點?！?/br>
秦碩那邊跟老太太聊得差不多，飯菜也被兩人吃了好半天，才發(fā)覺尹覺明和張弛似乎在外面已經許久。兩人從剛才起就沒回來，甚至連說話聲都沒有。秦碩一邊推開椅子喊尹覺明，一邊向外走去。

踏入花圃的一瞬間，似乎看到張弛被推開。但也只是很細微的后動作，秦碩并未多想。

尹覺明很緩慢地抽著一根煙，頭發(fā)有些亂了，但此刻身上那股雅氣又在了。

秦碩就特別喜歡看尹覺明一些時候，比如現(xiàn)在，那種莫名的令他著迷和心動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上前同尹覺明并肩在一起，將尹覺明之間的煙奪過來抽了兩口，沒事人一樣轉頭想跟張弛說兩句話。誰知他剛轉頭，張弛的目光盯著她手上那根煙，收得不夠迅速，讓秦碩著實愣了一下。

“我先回去收東西，等會兒有什么需要再叫我?！睆埑诹滔逻@句話，也不管秦碩探究的目光就直接走了。

“他怎么了？”秦碩問。

“你別管?！币X明看著他手上的煙，也沒有再點一根的欲望了，“你就自己多點一根能怎樣？”

說完也轉身回去了。

秦碩愣了一下，尹覺明的性子歡喜怒嗔純然天成，只是剛才捕捉到點若有若無的情緒，到底是什么呢？

晚飯過后，尹秦二人自然沒有多留的理由，一同回了隔壁。

張弛面色如常。唯獨張海音發(fā)現(xiàn)，今晚自己的孫子，很是有些不對勁。

第十一章

天色晚一些時，下起蒙蒙細雨。

張弛在沒開燈的屋內，心神不寧。時間好像變得格外緩慢，他人在這兒，所有的思緒卻已經飄到隔壁去。

他們兩個現(xiàn)在在做什么？秦碩在尹覺明的房間里嗎？尹覺明會不會也有哪怕一瞬間想到自己？又或者他完全不在意？還有那句幾乎要逼瘋他的“我曾經愛過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是過去，那現(xiàn)在呢？

這些問題一遍又一遍無休止地在腦內循環(huán)。

張海音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

“睡了嗎？”

張弛幾乎是立刻就開了門：“沒有，外婆?！?/br>
老太太笑瞇瞇地，進門后坐在他房間的沙發(fā)，拍了拍一旁示意張弛坐：“你今天好像看起來心神不寧。是因為秦先生來了？”

“唔?！?/br>
“難不成你之前有什么怠慢覺明的地方，害怕秦先生看出來？”老太太開了個玩笑。

“外婆?！睆埑谟行o奈，隨即又說道，“我沒事，就是今天有點累了?！?/br>
“我看你不是有點累，是焦慮吧？”張海音又說道，“孫子，我比你活得久?！?/br>
剩下的話她沒說，那雙眼好像能洞察一切，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張弛看。

張弛幾乎是瞬間心驚rou跳，隨即，他確認老太太的目光中不帶責備反倒有些關心時，才感到胸腔中的心跳速度慢慢減緩下來。

“外婆……”他甚至不知如何開口。

張海音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嘆了口氣。她伸出手拍了拍張弛的手背。手雖是蒼老的樣子，卻十分溫暖：“你知道，外婆身邊只有你一個親人?！?/br>
老太太這話一開口，張弛心就涼了一半。他不確定，張海音下面說的話，是不是他猜測的那樣。

“我當然害怕他受傷害……但，也不希望看到他不快樂。到了我這個歲數(shù)，一心只想魂歸故里，回想起來，其實錯過了許多東西?！崩咸嬷鴱埑诘氖钟昧ξ樟宋?，“喜歡的東西要爭取。相對的，如果沒有緣分，也不要強求，知道嗎？”

張弛鼻子有點發(fā)酸，愣愣地看著張海音。

張海音被他有點傻的樣子逗笑了：“傻小子，魔怔了？”

好半天，他才抽出那只被老太太覆蓋著的手，攬住老太太的肩膀晃了晃：“不是，外婆。我覺得我小時候說得很對，你是這世界上最漂亮的老太太。”

張弛從陽臺上翻過去時，忽然警覺陽臺的門竟沒有關。

他想的沒錯，秦碩果然在尹覺明的屋里。

但是，現(xiàn)在的氣氛絕不是張弛想到的什么香艷的場景。嚴格來說，氣氛有些僵硬。

秦碩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從里面?zhèn)鞒鰜?，聽上去帶著一種壓抑的憤怒。

“我給你最好的機會，介紹最上等的人給你，甚至給你提供最好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我以為你需要時間創(chuàng)作，思考！”

屋內，尹覺明似乎沒有說話。陽臺的門雖開著，窗簾卻拉著，朦朧的一層，看不清里面場景。

張弛不敢靠的太近，否則他有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

“剛開始還知道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后來就變成只有我給你打。再后來，連音訊都沒有。白天打電話找你你不在，晚上回過電話來，心不在焉。我以為你現(xiàn)在不能被打擾，所以到后來，一個月只有一通電話！”秦碩說到這里，壓抑的怒氣有些止不住，聲音也提高了些。

“你說的沒有錯，還問什么？”尹覺明聲音很冰冷。

這是張弛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尹覺明冷起來，原本的玉石之音也會顯得如此不近人情。

“我問什么？你說我問什么！”屋內傳來紙張摔在桌面上的聲音，接著是秦碩的咬牙切齒，“這不是我要的東西。將近四個月時間，覺明，我不是讓你來度假的。”

“我知道?！币X明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絲毫沒有怯意，“但它看起來比我們原先說的更好，不是嗎？”

確定似的，尹覺明再次開口，顯得鄭重有聲：“這是個很好的故事。比我原本想寫的更好。如果不是在這里，我寫不出這樣的東西。秦碩，我沒有選擇?！?/br>
“你想說什么？”

“從來不是作者選擇題材，而是題材選擇作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