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梁月華是成人，早已見過了許多人情冷暖，對于這樣細微的變化自然是不至于太過敏感的?？墒橇杭韭務驹谂_階上，聽著梁敬言那冷漠絕情的語氣，卻瞬間如同墜入冰窖。

其實平心而論，那時梁敬言的語氣并不殘酷，畢竟他對于梁月華還是非常關(guān)心的。然而越是如此，反而越襯托出對林舒的冷漠。

電話之中，梁月華對于自家哥哥的話自然是非常不滿的，跟他吵了個天翻地覆，兩人的口氣慢慢都變得有些火氣。

梁季聞在一旁聽得心煩意亂，見他們一時之間吵不出結(jié)果，就自己回了房間?；氐椒块g之后，他對著墻壁蒼白著一張臉發(fā)了一會兒呆，突然開始翻找起自己的抽屜。

他找出了之前梁敬言買給他的最新款游戲機。這一部游戲機是林舒走之后不久出的，梁敬言給他買的時候，梁季聞抱怨它出遲了，林舒都已經(jīng)沒玩到。

梁二舅聽了，就笑著讓梁季聞等小舒下次來的時候再和弟弟一起玩就好了。

梁季聞拿著游戲機，用盡全身力氣啪地一聲把它扔到了垃圾桶里面。

第264章

接下來的日子，梁季聞過得提心吊膽。

他生怕聽到消息說梁月華真的不要林舒了，林舒會跟著林錦華一起走，以后他就再也見不到弟弟了。

那段時間里他想過的事情，比以往十二年里面想到的還要多上很多。比如說如果梁月華真的不要林舒了，他以后是不是還能見到林舒？林錦華會不會對林舒好？萬一林錦華也不想要林舒，那么他弟弟會不會流落街頭，無家可歸？萬一林錦華和梁月華以后都跟別人結(jié)了婚，他們會不會偏心，會不會偏心更小的孩子，忽略和虐待林舒？

類似于這樣的擔憂還有很多。

數(shù)不清的煩惱，數(shù)不清的憂思。

梁季聞一度收拾了自己所有的游戲機和卡帶，想著梁月華和林錦華要是離婚，他就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林舒……因為也許以后他姑姑姑丈再也不會給林舒買新的游戲和游戲了。但是過了一段時間，他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很蠢。

父母要是離了婚，最可怕的根本不是不再有人給他買新的游戲機或者卡帶這種問題了。

梁季聞放下了游戲機，開始整理自己的小金庫。然而他從小就沒有缺過錢花，自然也沒什么理財?shù)母拍?。他的小金庫干癟癟的，完全沒有太多的盈余。以前他只要有剩下零花錢，就會去買雜志，游戲機或者碟片。但是在這一刻，他突然后悔莫及。

他花時間笨拙地算了一筆賬，如果他自己養(yǎng)林舒需要花多少錢，結(jié)果越算越糾結(jié)。

這世上，擔憂和恐懼往往最能讓人成長。

在梁季聞看來，這就是林舒突然長大，突然不再單純無邪的原因。而事實上，這個道理又何嘗不適用于他自己？

那段時間，梁季聞突然不再花錢大手大腳了。不但如此，他還開始變得有些財迷傾向。他會以各種理由向父母要零花錢，但是拿到了手卻不肯真花。梁舅媽總覺得自家兒子最近花錢越來越大手大腳，午飯錢要的都是平日的兩倍，梁季聞的同學卻覺得他越來越小氣，最近午餐點菜都省著在點，活似被家長經(jīng)濟制裁了似的。

好在這情況只維持了個把個月。

之后梁月華十分給力，最后還是沒有聽從自己哥哥的慫恿，爭取到了林舒的監(jiān)護權(quán)。雙方通電話的時候，梁季聞死纏著林舒問了很多話，林舒雖然態(tài)度不太熱情，好歹還是耐心地回答了梁季聞大部分的問題，讓他知道了弟弟沒有無家可歸。

林舒的語氣還是淡淡的，梁季聞卻覺得自己好像聽出了委屈和難過。他開口有些語無倫次地安慰了林舒幾句，直到實在想不出什么可以說的話，才把話筒讓給了自己的父親。

之后梁二舅一如既往地跟林舒說話，態(tài)度和藹語氣可親，稱呼又變成了那個親熱的“小舒”，但是梁季聞聽著卻總想起當初他勸說梁月華拋棄林舒時候的表情與語氣，心中就如同膈應著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說不出地難受。

那時他心里就想，是不是所有的大人，都這么虛偽而兩面派？

之后梁季聞那葛朗臺的行為雖然和緩了許多，但是賺錢獨立的想法卻越來越堅定。尤其后來聽說林舒竟然開始自己賺錢了，他就覺得那一定是因為林舒心里也有著很多不安和恐懼。

是誰逼了這么一個本來可以無憂無慮的小天使，有一天突然就那樣不得不拼了命地長大？

梁季聞心里未免沒有責怪自己父親和姑姑的想法。他想著，梁月華當初選擇林錦華，是她自己可以選擇的，是她自己有眼無珠嫁錯了人。但是林舒卻是完全不能選擇的，他被梁月華生下了，出生了就是出生了，成為了誰的孩子就是誰的孩子，他沒有選擇權(quán)，也無法反抗。

如果注定要遺棄他，那么當初為什么要生下他？明明從來不是他的錯誤，卻偏偏要因此而遷怒林舒，認為他是林錦華的兒子，仿佛那就是一種原罪。雖然梁敬言沒有直接對著自己meimei說過，但是私底下他卻跟自己的妻子和父親都說過，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林舒的父親是那個樣子，誰知道這孩子以后會長成什么樣的人品？

但他們卻從來沒有公正地去思考過，林舒也是梁月華的兒子，而當初選擇林錦華的，從來都是梁月華，而非還沒有出生的林舒。

這種偏見直到星澤做大之后才慢慢有所改變。林舒可能不知道梁二舅在背后是怎么看待他的，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讓期待他的人失望過。梁季聞每次聽到跟林舒有關(guān)的消息，都偷偷一邊得意，一邊難過。

再到后來，梁敬言似乎也忘掉了他曾經(jīng)一度對林舒的態(tài)度，成了一個表里如一關(guān)心外甥的好舅舅。可是梁季聞卻知道，無論外界怎么吹捧林舒，林舒的人生都遠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樣完美無瑕，美如一層假象。

完美皮相的后面，是殘酷的現(xiàn)實和絕不肯認輸，絕不肯被誰毀掉的一截傲骨。

梁季聞低下頭來，握住林舒的手，輕輕放在嘴邊吻了一下。

有些感情已經(jīng)變質(zhì)，他知道不應該，卻完全不想掙扎，也不會后悔。

林舒醒過來之后，果然感覺情緒上輕松了很多，于是贊道：“果然很有效，我覺得心情都不一樣了?！?/br>
梁季聞便笑著說道：“其實一般短時間的午睡也能有這樣的效果，大腦只要得到休息和放松，總會對精神狀態(tài)產(chǎn)生好處的。休息是核心的療養(yǎng)方式，不過我們加入了一點理療